而今细数过往,骆心词一直以为她入京后接触的人都是直肠子的,比如江黎阳和范柠,除了这二人,她平常有接触到的只有侯府中人。
韶安郡主对她不曾有过恶意,至于明于鹤……初见时,骆心词惧怕他,随着接触的加深,任凭明于鹤如何威胁、恐吓,她始终未受到任何伤害,日子久了,那点儿惧怕就烟消云散了。
要说有心计的,只有瞿家兄妹俩。
骆心词提早就从明于鹤口中得知这两人不怀好意,心中有防备,并不意外他们的所为。
直至今日看见太子对许二公子的态度,她才明白这些京中权贵看着再赤诚、坦率,与她也并非同一种人。
江黎阳与范柠或许是真正的没心眼,可他们一个身后有小宁王,一个站着亲生父母,都不是好招惹的。
骆心词不同,论出身,她甚至比不上许二公子。
这一路没有遭遇到实质的迫害,全因她借用明念笙的身份躲在了武陵侯府的庇护下,否则,就算她再狠心、计划再周详,也敌不过权势的,王束、秦椋,谁都能轻易地灭了她的口。
骆心词不是怜悯许二公子,只是清楚地感受到了权势的威力。
难怪当年王寅桡高中后,一去不回。
骆心词心底发凉,脸上的笑不自觉僵了几分,太子察觉到了,问:“念笙,你怎么了?”
骆心词摇摇头,目光从他带着少年气的面容上一掠而过,望见广阔的江面与低压压的天空,转移话题道:“哎?天怎么阴下来了?”
江协转过去看了看,惋惜道:“瞧着是要下雨了,看来赛不成龙舟了……”
街道上人声鼎沸,乌云好似也想凑一凑热闹,急匆匆地奔跑过来,遮住烈日,掀起狂风,不消半盏茶的时间,豆大的雨珠就辟里啪啦砸了下来。
百姓嚷嚷着,仓促地抱头往回跑,与江水似的快速退回,隐入到街角、巷口与屋檐下,不多时,江畔就只剩下几个拖着龙舟的船夫了。
街道上清净下来后,向着小楼驶来的马车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两人视野中。
“是侯府的车撵,里面应该是大表哥吧?”江协猜测。
“可能是来接我的。”骆心词道,“下雨了,大哥不放心我。”
江协瞅瞅她,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自从许二公子的事情之后,骆心词与江协处着就很不是滋味,她迫切希望明于鹤来将她接走。
看见明于鹤撑着伞走下马车,骆心词扒着窗口将脑袋探出去,顶着上方打来的雨珠朝他大声咳了一下。
下方淡青色的油纸伞往后倾斜,露出了明于鹤的面庞。
他撑着油纸伞仰面望来,隔着濛濛雨幕与骆心词对视,颀长的身影与俊美的面容全都雨水被模糊化,衬得人若雨中翠竹,挺拔坚韧。
骆心词暗暗红了脸,从窗口坐了回来。
刚被云袖擦去发顶落到的水珠,外面就传来声响,明于鹤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江协站起,道:“表哥你来晚了,一下雨,龙舟就全停了,不然我也想与你赌一赌,看谁押中的龙舟跑得更快……”
他不需多余的礼节,明于鹤也不多客气,迳直走向二人。
他的目光先往骆心词沾了雨水的发顶瞥了一眼,骆心词冲他抿唇一笑,明于鹤再看向江协,瞧见了他手腕上的五彩绳。
“我没赌银子,赌的是五彩绳,不值钱……”江协像是忽然记起这是恶习,不能沾染,急忙解释,“我与念笙是闹着玩的。”
明于鹤点头,道:“私下玩闹,不碍事。”
江协松了口气,明于鹤则再次转向骆心词,目光下移,落在她手腕上。
骆心词正给他倒茶,茶盏递来时,纤细腕上的五彩绳结晃了晃。
“给,先润润喉。”
明于鹤没接。
骆心词不解,顺着他的视线一低头,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绳。她再看看明于鹤不悦的神色,嘴角一弯,颊上飞起淡淡的绯红。
骆心词放下茶盏,解了腕上的五彩绳递给了云袖,重新将茶盏送至他面前。
这次明于鹤接了,回赠她一个凶狠的眼刀。
两人的动作只有站在后方的云袖瞧见了,云袖没吭声,而江协已经转向外面,指着湿淋淋的河畔与明于鹤道:“这雨来得快,估摸着下不多久,等雨停了,一定还有龙舟……”
说着,他“咦”了一声,道:“那人怎么有点眼熟……”
城门的方向驶来一群人,看着装与架势,像是风尘仆仆的两行人,其中有一个骑着马的少年,未披蓑笠,浑身湿淋淋的骑在马背上。
骆心词眺望了两眼,认出那是王凌浩。
她转向明于鹤,见他呷着茶水没往外看,立刻明白了,明于鹤是得知王凌浩回京,前来来拦截人,接她只是顺路。
“王凌浩?”江协也看出来,道,“念笙,他是你未婚夫婿呢。说起来许久没见过他了……他怎么这么着急往城中赶?”
骆心词又得了个眼刀。
她有点不服气,这个未婚夫婿是她同父弟弟,根本成不了,而且是明于鹤给她应下的,他有什么资格对她撒气?
骆心词不愿在他跟前受气,暗暗瞪回去,答道:“可能是急着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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