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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你也能猜到吧,”她说,“鸦鸦不会和任何人成亲,这只是为了选拔可用的人才。但你不觉得,在这堆人里选来选去,最后还是要把整个淡河府的利益和世家绑在一起吗?”
    乌观鹭愣愣地点头,不停眨眼试图把自己飞出去的魂魄喊回来。
    “这时候不限家世地选拔还为时尚早,即使我宣布任何人都能参加考试,最后选出来的还是这些世家子,而世家子和他们的家族不可分割。”嬴寒山看着半落下来的窗户,那里有一只很纤细的蜻蛉停在窗框上,金色的翅膀轻轻颤抖着,一副将要飞起来的样子。
    “但有一些人我们是可以尝试分割的。”
    嬴寒山微微前倾身体,在面前点了点,乌观鹭也前倾身体,想看她点了什么。
    半晌,她才意识到点的是自己。
    “出嫁,从夫,从子,死,这是一条被重复过很多次的单行线。”嬴寒山说,“你没有甘心赴死,你逃走了。这世上应该有更多不甘赴死而逃的人。”
    “你曾经是世家女,你有办法接触到这些人吗?”
    啊。乌观鹭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在黑暗中嬴寒山看到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不需要很多,”嬴寒山说,“我知道没那么容易。这次考试就是掩护,你趁着他们把注意力放在这次选拔的时候行动,能争取到一个是一个,她们只要敢脱离家族,沉州就给她们庇护。我所辖的土地上,任何世家都不敢违逆我。”
    现在乌观鹭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笑了,但转瞬这憧憬的微笑就被迟疑替代。
    她的手指抓紧又松开,眼光垂下去,仿佛在积蓄一股勇气。五秒,十秒,十五秒,那勇气终于攒到她可以开口的地步,她抬起头。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嬴寒山歪了歪头:“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这些都是我的党……党羽。”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的声音骤然放轻,“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就会养出我的势力……属下养出自己的势力……不好。”
    空气安静了一会,直到被嬴寒山的笑声打破。
    “去养吧!”她说,“你能做到的话,就提前开始做吧。”
    “观鹭,你以为我要怎么用你?”她站起身,“让你做一个过目不忘的功曹?做一个小城的县令或者一个大城的郡守?”
    “不,不,不!”
    “我们已经走上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以后会有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事务。而你,要一直跟在我身后。”
    “所以现在你不妨就去做,去学着掌握别人,去学着做他们的领袖。没什么大不了,迟早如此。”嬴寒山转过身,“另外,这次罢职,我会对外宣布这是我对你的惩罚。你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就应该用它做借口断掉一些东西。我没有要你断绝你的亲情,你和家人的往来,你把握得好分寸,对吗?”
    那个金眼睛的女将站在窗前,天光从她的肩膀上越过,坠落在地,乌观鹭怔怔地看着她,慢慢伸出手去。
    她可以得到吗?有人告诉过她她可以有更多欲求吗?她可以有自己的势力,她可以掌握更多的权力,她可以不紧紧攀抓着绳索,而是踏上这通往天空的高山吗?
    有这样一只手来回应她吗?
    那只金色的蜻蛉被惊动了,它迅捷地飞向将雨的天空。她向着嬴寒山伸出手,后者抓住了那只向上伸展的手。
    “我会给你们更多。”嬴寒山说。
    “所以你无须恐惧。”
    第251章 锥入囊中
    哇哦, 考官落马了。
    在这个惠风和畅的月份,乌观鹭突然被撤职算是件惊动不小的事情。
    有人暗暗嘀咕这个干着刺史活不拿刺史钱的女官可能是心有不平,所以舞弊的时候也收受了贿赂, 也有人说这只是大将军终于腾出手来整顿臧州的事情, 嫌恶她如今掌了太多的权, 借了个由头罢免她罢了。
    不论怎么说, 尘埃已经落定。当那架青布马车辘辘地从官府离开时,许多隐秘的眼光也被它牵动起来。
    嬴寒山没有给乌观鹭其他惩罚,甚至俸禄还是照旧, 只是去职反省。但是果真如此吗?那些目光的主人暗自忖度。
    皇帝是不在乎手底下的人爱她还是恨她的, 效忠天子是一条金科玉律, 今天被流放明天被起用再寻常不过。但她嬴寒山不是皇帝。
    她只是一位武力割据者, 一位实际意义上的诸侯, 她手下人没有必须向她效忠的道德限制,她也没有能掌控所有人的自信。
    所以吃了一记敲打乌观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起用了,即使会, 也不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那臧州的这片大好沃土,该握在谁的手中?
    它曾经握在谁的手中?
    空气中有些泥土被打湿的腥气, 这轻柔的腥气惊起了还未醒来的虫蚁。某个微弱的信号正如这淡淡的腥味一样, 撩拨着世家子们的心。
    嬴鸦鸦的夫婿绝对不会是无职的白身,他一定会获得一个与她相配的荣耀地位。
    臧州的别驾就很合适,不论是嬴寒山执牛耳还是裴纪堂兼任两州刺史, 他们肯定不会窝在臧州实际掌权。
    到时候只要和嬴鸦鸦成亲,把她接过来供在宅院里, 就能掌握住整个臧州, 再让嬴寒山有所忌惮。往深里说,当初峋阳王掌握的也只是一州而已, 他掌一州,我亦掌一州,乱世掌权者,岂与王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