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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不是!大将军!是小人!小人莽撞!”“不是的!是……”
    五个人五张脸五条舌头,异口同声,每个人都在往自己身上揽罪。她手下的兵风气是不错,但远没有到了大义凛然替同伴背黑锅的程度。
    嬴寒山不说话,那双金色的眼睛一扫,唧唧咋咋的声音就小下去。
    她伸手给百夫长,后者还在发愣,没意识到嬴寒山是什么意思。
    “刀。”嬴寒山耐心地解释,“把你的刀给我。”
    百夫长被哽住了,余下的几个人也一瞬间惨白了脸色。
    “这件事不是小事,”她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面无表情地说,“此人被杀,情报中断,尔等皆可以细作论!”
    “所以都给我重新说!你们谁第一个动手!为什么动手!其他人为什么帮忙!”
    她真的拿起那把刀了,刀锋被从鲤口推出一线,白光照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在无人在意的某个瞬间,嬴寒山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真的想杀了他们吗?不!她只是愤怒,只是痛苦,只是郁气得想要撕裂自己!
    她没能杀了第五煜,她一招一招地拆了他的所有阴谋,把从他那些叔叔身上学到的所有知识都用在他身上,但她还是没能杀了他。
    她这样一无所获地回来了,看着自己的士兵杀死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反抗也不可能挑衅的俘虏他们明明知道这个人很重要!
    为什么,为什么连她的士兵也要给她找麻烦?她平素不是个宽仁的主将吗?她平素没有好好地训练,教导,带领他们吗?
    五张脸同样惨白,周围安静得连喘气声都听不到,站在那里的大将军面有倦色,眼睛里有些微微的血丝。跪在那里的人头发脏污,满身血腥和泥泞,涂了一层黄蜡一样的嘴唇不住颤抖。
    终于,有人一头栽下去,不知道是叩头还是单纯地失去平衡,他抢近泥地里,嚎啕声就从泥地里升起来。
    “大将军,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可是大将军……”
    “小人的家里人……看着啊……”
    呯,呯,呯,呯,那些头颅同时深深地叩在地上,那些结着肮脏和血腥的头发同时铺进泥土里,他们身上还是昨夜战斗时的甲,每个人手臂上都还缠着染血的白布。
    那些甲胄上染着淡河的尘土,染着一路战斗的血迹,屠城中死难的人们都被尽力收殓了,但已经焚烧得变作灰烬的人根本无法寻到,这些无处可寻的人随着这春天的风在天地间飞旋了吗?这些人有沉沉地缀在士兵衣甲上,附着在亲人的眼睛里吗?
    他们该拿什么告慰亲人啊。
    他们已经听说首恶逃走了,大将军去追,但恐怕是追不上的。城里的军户躲在门后,惊恐而警惕地看着他们,有些人看着那些半大的孩子,看着那些明显当过兵的老人,就不自觉攥紧手里的刀。大将军不会允许的,大将军从不许她的士兵掠夺屠杀,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的亲人看着啊,东风里还有低低的问询,问他们到底如何为枉死者报仇,拿什么去祭奠……
    ……什么也没有吗?
    所以,当这个身着第五煜衣衫的死士睁开眼睛,对他们露出一个嘲弄的冷笑时,火焰被点燃了。
    这五个人谁也说不出是谁先动手的,谁砍了多少刀,他们不是在对着这个死士发泄怒火,是在劈砍诅咒他身上那件华美的衣衫。
    淡河曾经待那件衣衫的主人那样好,就算他与他们不是一个阵营,就算他有别的算计,他何以要杀尽淡河的百姓?杀尽那些前一天还在客气地呼他为淳于参军的人?
    哀嚎低下去了,变成啜泣,变成呜咽。无数双眼睛沉默地投过来,拉扯着嬴寒山的衣摆,纠缠着她的衣袖。
    痛苦,无数的痛苦正在军队上蒸腾,就算大胜也无法和缓这痛苦。
    我们想要报仇,那些的声音哭泣着重复。
    “让我们报仇吧。”
    嬴寒山稍微松了松手,被推出鲤口的刀就当啷一声落回鞘里了。这一声震得跪在那里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有人下意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脑袋还在。
    “都按照军法,该打打,该罚罚,”嬴寒山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多少怒气,疲惫和奇怪的厌倦感翻了上来。
    她把刀递回给那个百夫长:“你,管不住兵,降一级反省去吧。”
    那百夫长慌忙跪下来感谢大将军饶恕,几个人哽咽着给赢寒山磕头。这确实是惩罚,但比应该给予的轻得多,她完全可以把这个百夫长撸成平头兵,再处死这几个藐视军纪的士兵。他们本就该受此罚,何况还触了大将军的霉头。
    原本最边上的那个人反应过来,抬头想搜肠刮肚地说几句好话,他不傻就能看出来大将军心情不好了,纵使这样她还是放下了他们,他应当
    他没有看到嬴寒山。
    在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嬴寒山就不声不响地走开了,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不在视野内。
    “你为什么不说话?”嬴寒山问。
    “宿主有要求吗?”系统的声音响起来得很慢,没什么语气,“系统应该说点什么?”
    “……”
    “好吧,”嬴寒山没有回答,系统自己平直地说了下去,“宿主应当释放军队的愤怒,你是希望系统谈谈这个吗?”
    “这里其实不是一座城池,踞崖关叫做关,但它是一座王城。这里叫做关,是真正的山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