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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居民里没有一个是纯粹的农人或者商人,他们的祖辈是军人,孩子也会成为军人,这里是过去现在未来的军营……所以,如果宿主允许士兵杀掉这里的所有人,是不算屠城的。”
    它没有用过去那种轻柔的劝诱语气,嬴寒山甚至从这平直的声线里听到了一点冷淡的讥嘲:“他们疲惫,愤怒,悲哀,如果不能释放,这些毒素就会伴随着他们回到淡河,永远淤积在心底。而杀了这里的居民唯一的坏处就是稍微有损宿主的名声,不过无妨,系统已经替宿主找好了借口。”
    “宿主可以说他们根本不是居民,而是民兵,策划要刺杀宿主。也可以说他们之中有些细作,在去除细作的过程中稍微宁滥杀勿放过了一点。”
    “只要当宿主打下下一个城池时,宽仁地饶恕里面的居民,天下人就会认为错误都在飞甍关里这些人身上。”
    “毕竟,宿主的名声里没有滥杀,对吗?让一个不滥杀的将领杀人,那错误一定在被杀的弱者身上。”
    系统不再说了,嗡嗡的白噪音之后是东风吹动旗帜的声响。
    那你为什么刚刚不说呢。嬴寒山问,她的语气甚至有点偏执了。
    “因为宿主自己就在思考这件事。”系统冷淡地说,“你很痛苦,因为有一瞬间你居然在思考这种事。”
    她很痛苦。
    士兵们愤怒,悲哀,得不到安慰,那她呢?
    她在这个世界没有血亲,那些相当于她的血亲的人难道不也一样死在了淡河?她怎么能不理解那些士兵,不理解他们眼中渴望同态复仇的火焰?
    这里的士兵里绝对有去过淡河的吧!
    可是她知道不行,就算她能骗过所有人,她能向整个天下证明杀光这里是正确的,符合兵法又符合道义的,她也无法说服自己。战争中的士兵只是浑浑噩噩的棋子,棋子的父母孩子和战场没有关系,她怎么能毁掉这里?只是因为她不甘心,她愤怒?
    就在这一刻,嬴寒山意识到,这也在第五煜的计划里。
    他要让这里折磨她,他故意留到最后一刻让她看着他掀了棋盘,他把泄愤的目标就挂在她的眼前,兴致勃勃地期待她到底会不会做和他一样的事情。她不会,她当然不会,可不管她会不会,他都能畅快地品尝她的痛苦。
    风还在吹动旗帜。
    “放过自己吧,”系统的声音莫名有些温柔,“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的劝诱了,不论是给你提供一个反面的例子,还是给你提供一个捷径,宿主都不再需要了。”
    “你身在潭中,无黑无白。”
    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还没有多少居民走出家门,他们都在恐惧地观望着。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气味,让这里原本的住户踌躇不定。有几家在冒出炊烟,有忙忙活活的居民小心地传递着簸箕瓦罐。
    他们在准备犒劳士兵的食物。其实已经迟了,士兵进城已经过去一天,他们失去了最好的示好时机。没有什么肉,也搜罗不出来多少酒,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愁苦的表情,这些东西献上能表达他们绝无二心吗?
    或许,应该多献一点什么?
    谁家漂亮的女儿?谁家呢,谁也不舍得。听说那位刺史是不近女色的,再者说生杀的决断也不在那刺史手里。
    那谁家漂亮的儿子?军户家里哪有这种孩子!
    金银?珠宝?玉石?献上多少才能平息那位女将的怒火,换来她仁慈的保证?
    藏在门后的眼睛忧虑地向外注视着,他们看到一位将军在街上走着。
    她是位大人物,她的甲胄光明美丽,仪态威武不凡。那是哪一位女将呢?沉州军中的女性将领有好几位,谁也不能分辨出她们的脸。
    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想要看清楚她正在街上做什么,她身边没有一个亲卫,她没有骑马,也没有仪仗,甚至不是在寻找什么。
    她只是这样空空地走着,不像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
    嬴寒山回到了军府前。
    地面已经干净了,有民夫连夜把这里的血冲刷掉,日光照干了地上的水渍。除了砖缝里一点可以忽略的暗红色,门上不太美观的裂缝和砍痕之外,这里已经看不出战斗的端倪。
    她找了个有阴凉的地方坐下,把头挨在墙上。
    有人过来了。
    嬴寒山没有睁眼,她现在已经能感应到来人是谁,苌濯慢慢地走过来,在她的身边坐下。
    “没事,”嬴寒山说,“我就是有点累,昨晚我没睡觉,一直在追那只狐狸,体力用得太多。”
    苌濯没有说话,他轻轻拨了拨她的肩膀,又轻轻拨了拨,终于她从墙上歪回来,不再靠着那一片阴冷潮湿的墙壁。
    嬴寒山闭着眼睛,嗅到一点很浅淡的香气,它像是冰片混着薄荷研碎,又加了一点话梅,凉凉甜甜的。
    这香气轻柔地裹住了她。
    “我没事。”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像在对他说,像在对自己说。
    她只是稍微休息一下,之后就要继续去做事,她得想个其他办法分散沉州军的注意力,得安抚这个关口的百姓,得巩固防线,得拔出第五煜在这里的暗桩。
    “给陆小孩和其他人晋升一下,准备劳军,”嬴寒山小声呢喃着,“发布告……安抚百姓……怎么写?”
    “我来写。”苌濯轻声说,“寒山告诉我怎么写,我来替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