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抬起头。
身着浅灰色战斗服的阿贾克斯,和身着深黑色战斗服的达达利亚。性格直爽的青年并没什么双重人格,二人的灵魂本是一体,此刻却因过于庞大的魔神诅咒,被强行一分为二。
在空白无垠的意识世界之中,他们注视彼此,似乎要顺从奥赛尔的意图,进行一场吞噬彼此的争斗。
但…
“——开什么玩笑。”邪眼装束的达达利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双臂环胸,显然极其不耐烦:“我正在海上打得开心,你突然拉我下来干什么?八虬的破绽可是很难找的。”
大概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执行官装束的阿贾克斯忍不住笑出来。他摊开手,深感遗憾道:“是啊,但我有什么办法?是奥赛尔那家伙非要把你拉下来,它说你一直憎恶我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想一举除掉我呢。所以不是?”
“哈,你就是我,你怎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吞噬你,这有什么意义?将自己的人性舍弃,变成一个毫无理性的疯子,难道就会变强?它在说什么胡话,”达达利亚连连摇头:“失去理性的战士,只会在疯狂中燃尽自己,那不是我们想要的。你既不想抛弃自己疯狂的一面,我也不想抛弃自己人性的部分。况且,”
“连这种深海八爪鱼都打不死,又怎能击败天空。”达达利亚抬抬下巴,“现在它已经卸去警备了,别犹豫,杀了它。”
“哈哈,正有此意。”阿贾克斯愉快地颔首,“所以,谁也改变不了我们——谁也改变不了我自己,对吗?”
达达利亚摆摆手,急着回去打八虬了。
但在临走之前,他又停顿了一下,看向站在原地的另一个自己。
“其实,我一直觉得战斗是非常快乐的事,你一定也这么认为。”
达达利亚看着阿贾克斯,良久,浅浅地弯了下嘴角:
“就算会不可避免地经历痛苦和失去,但,记住他们,也是让自己变强的途径。对吗?”
阿贾克斯点点头。
他目送着邪眼装束的自己迫不及待地离去,转身看向那个撞碎屏障,立在自己身后的金色小石块。
青年伸出手,让小石块跳到自己的掌心。
“这么担心我?”他看向被那只石块撞碎的屏障,“…这个屏障,到底是什么?”
“是魔神诅咒。它在你体内不断积累的同时,也在不断阻碍着我们的交流。不过,”小石块的身体一闪一闪,“若你坚持舍弃人性,我即是你最后的底线。在击败天空的契约达成之前,我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我很感动,但你现在这幅样子…”青年捻动那只小石珀的一角,看着这位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钟离先生,“你…”
未等小石珀开口,他将那位小小的钟离托在手心,贴上自己的脸颊。他感到小石块因拼命撞击而碎掉的一角,那伤口轻轻地触在自己的皮肤上。有温度的疼痛。
青年闭上眼,轻轻开口:“——谢谢你,钟离先生。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成为你自己’…对吗?”
没有回应。
魔神的诅咒再一次将隔绝了两人的沟通,但达达利亚知道钟离一定听见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未来的钟离也好,过去的摩拉克斯也罢,每一个人都在与自己既定的宿命争斗着。没有时间留恋意识中的剎那温存,达达利亚试着睁眼,然后发现自己正被什么东西衔着绶带吊在半空,四肢向下耷拉着。
他离开深海了。
而奥赛尔的身下——摩拉克斯,若陀,还有归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漩涡之魔神束缚住的自己。
陆地之上。
“深海的孽畜,你除了会些腌臜手段污人心智,搅得云来海尸臭熏天,还会做些什么?”若陀一挥岩枪,冲着奥赛尔破口大骂:“要战,便堂堂正正!将那名人类放下来!”
“人类?不,不,不…岩之龙王啊,他早已不是人类了。现在的它,是漩涡中的泡沫,死与新生的信徒,是吾之最爱的眷属。”奥赛尔的声音藏着压抑不住的狂喜,甚至还拎着达达利亚的绶带晃了晃:“为了满足眷属的欲望,我正任由它的分身,与我那位被同胞污了心智的宠物争斗。想必,如此疯狂却畅快的争斗,摩拉克斯,你给不了。”
说罢,奥赛尔的双眼一扫摩拉克斯的右臂:“而且…你正在忍受深渊的痛苦,对吗?毕竟是陆地上的俗物,远不如深海足够包容万物啊……”
看着被拎在半空之中,毫无反抗的达达利亚,哈艮图斯担忧地看向摩拉克斯。
但摩拉克斯的神色毫无变化,或许是岩制面具将他的表情藏得太好,也或许是…
摩拉克斯只是一直注视着达达利亚。
他毫无动摇。
归终的表情变了。
少女明白了什么。她低下头,猛地揉搓眼睛,搓到眼眶通红一片,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立刻站了出来:“…达达利亚先生是绝不会成为你的眷属的!奥赛尔,你不要在那里自说自话了,我,我们不相信…!”
摩拉克斯看向哈艮图斯。
他明白少女在做什么。
“呵呵,一直躲在岩之龙王和岩之魔神的身后,我都要忘记你这位无能又无力的小魔神了。你才是那颗应该埋葬在海底的砂砾啊,自诩为尘王的小小蝼蚁,就让你亲自试试吧,”说着,奥赛尔松开了达达利亚的绶带,又将缠绕于他身上的束缚都卸了下去,“想必,我的眷属一定早就对魔神的鲜血,迫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