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试试——”
未等反驳,达达利亚忽然感到周遭的氧气全被抽去了。
他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人类在深海之中还是太过脆弱。试图与魔神交流便是自己最大的失算,要是早一点引祂到海面上,便不会陷入如此窘境——达达利亚的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些念头,但又实在是太迟了,因为他知道,奥赛尔的那些话语——
【你被自己的心魔困得太久了,久到你的一部分想要抛下你。因为真正的达达利亚,他想要纯粹的厮杀,纯粹的变强,而不想要一个为兄弟,为女皇,为至冬痛苦到如此地步的自己——】
魔神的一柱猛击青年的后背,激得达达利亚痛叫一声,有泡沫和血雾从唇中散去。一直保护着自己的玉璋至此分崩离析,化作点点结晶落在沙土,又被奥赛尔庞大的身躯尽数扫去。
无数海流化作腕足,紧紧地裹住达达利亚的身体,紧到他的一只手肘向内折去,断骨声在海中清晰可闻——青年抬起头,嘴巴大张,一双眼睛被刘海遮住,被奥赛尔满足地欣赏着。
“你是用这只手削去我的一柱…削去我诸多同胞的性命。这是公平。而且…我更好奇你额前的这只尖角。”
奥赛尔说着,睁开了全身的复眼,无数光斑如点点金珠,汇聚在达达利亚额前的角上。
“你觉得奇怪吗?但在我看来很简单,这根角,是你在被非人的自己吞噬,抛弃的象征。”
“所以,作为未来的回报,我要帮你一把。我想看你被非人的那一面完全吞噬…然后,成为真正的自己。等你的模样变得更加纯粹,我就会把你留在身旁。”
达达利亚无心听奥赛尔唠唠叨叨,他费力地转动头颅,看向自己被折断的右臂,盘算着接下来的战斗——
“担心手肘…?放心吧,失去人性,不再软弱的你,便不需要手臂了。到那时,摩拉克斯的表情也一定更加有趣吧…你知道的,这片大海实在是太过寂寞,太过无聊了…”
“所以,忍耐一下,”奥赛尔说着,伸出附肢,握住达达利亚额前的尖角:“把一切交给我吧。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死与新生的信徒。”
——摩拉克斯回过头。
“摩拉克斯,专心战斗!”
化作人形的若陀为摩拉克斯扛下一击,被余波震得连连后退。他稳住脚步,再次为老友加固防御:“螭魔强大,怎能分神!?更何况…”
言及此,若陀龙王看向哈艮图斯。尘之魔神正站在二人身后,高举的双臂颤抖不已,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显然是权能施展过度。少女的一双白袖早已被扯得破烂,身上的伤口更深,血流不止。
意识到摩拉克斯和若陀在担心自己,归终一咬嘴唇,将喉中鲜血咽下,哑着嗓子喊道:“我会继续为千岩军和百姓们布下沙阵,你们不要管我,继续攻击!千万不能让螭魔前往归离集!”
多亏了之前的防御工事,螭魔被诸神拒于归离集之外,马科修斯更是将百姓引至自己的领地避难,避免战斗波及人类。然而,螭魔此行来势汹汹,一路取道南下,畅通无阻,颇为轻熟,似乎早有准备,显然是有结盟者指引。
显然,除了那两位陨落于沉玉谷和云来海的魔神,仍有一位幕后魔神操控着一切,但祂却始终没有现出真身。
敌暗我明……吗。摩拉克斯想着,握紧手中的长枪。
强大如岩之魔神,连续与多位魔神周旋这久,也难免会感到疲惫。更何况,这些魔神明显要与自己打消耗战,不仅轮番上阵,还动用了提瓦特以外的力量。想到这里,摩拉克斯的手心传来了深渊侵蚀的隐痛,蔓及右臂——而这,本是历史上的魔神战争不曾出现的事物。
至于摩拉克斯的心脏——不可忽视的剧痛在告知神明,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在归离集最需要摩拉克斯的时候,达达利亚出事了。
螭龙突然昂起无角的头颅,长鸣不止,开始释放自身的权能。它的满身金鳞如呼吸一般,先暗,后明,最后爆发出夺目的光芒,如一张灿金的巨网,将目之所及笼入其中。
瞄准这个时机,摩拉克斯立刻俯身半蹲,以贯虹枪尾杵地,在敌我间立起巨大的金色屏障。防御的同时,更不可让对方的攻击生效,若陀龙王果断发号施令,数百名千岩军同夜叉齐齐攻上,试图打断魔神的施法。
螭魔突然射出周身的鳞片。汲取了足够权能的螭鳞坚硬锋利,有些甚至足以穿透摩拉克斯的玉璋,击得战士们有如落雁坠于此间,一时血色漫天,哀嚎不止。
好在,清脆的弦音从半空中荡去,有如绕指清风,化去了此间暴戾之气,将战士们的身躯稳稳托起。不远处,正是歌尘浪市真君浮于空中,一双手不断推弦揉弦,指尖通红仍不停止。绝云高山之雅乐,此刻化作抚平伤痛的清音,如流水般治愈着战场上的每一位战士,为他们带去祝福和力量。
灰发仙人关注着战场上的每一位战士,也不时地瞥向站在摩拉克斯身后的哈艮图斯,那个浑身染血的赤足少女——
归终,你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想到这里,仙人手中的琴弦竟兀地断去一根。不祥的预感恰如黑云压过头顶,歌尘立刻定神,以犬齿咬破指肚,滴血作琴弦,继续演奏。
不可分心,不可分心!
不可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