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推开门,就听见一声元气满满的“早”。
许嘉愣住,僵硬地转头去看,正对上邵宴清望来的视线。
邵宴清:“愣着干什么,今天我送你去剧院。”
周围飘浮着辛辣的胡椒味,摆在桌前的食物格外眼熟。白瓷碟子上托着红肉,深褐的酱汁落在摆拍用的西蓝花旁,将那蔬菜衬得愈加翠绿。
许嘉张了张口:“这是......”
“啊,我从冰箱里发现的。”
邵宴清将牛排放于唇间,缓慢地咀嚼着,直到将其完全咽下,才说,“口味还不错,卖相也挺好。综合来讲的话,打个6分吧。”
许嘉垂在身侧的手直哆嗦,忍耐半晌,硬是挤出一句话:“不喜欢就别动,没人强迫你吃。”
邵宴清:“怎么生气了?”下颚垫在手腕上,指尖捏住的刀在一摇一晃,“难道这是你做的?”
许嘉:“......不是。”拉开凳子落座,小口小口地往唇间塞花胶粥,“路上随便买的。”
邵宴清笑:“看来我没猜错,果真是你特意准备的。”
许嘉手一顿,这才意识到又上了当,咬唇:“这只是答谢。”尽可能平静地说,“我不习惯平白受人照顾。”
瓷勺与碗沿碰撞,发出哒哒哒的脆响。
偏是这般细小的声音,成为屋内唯一的动静。
许嘉顾自地喝着粥,动作却越来越慢,想留给对方充分的时间思考。
“你我之间没必要太客气。”
邵宴清放下刀叉,用丝巾擦拭唇角,“许嘉,我希望你能更加依赖我。”
许嘉微怔。
邵宴清:“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你完全可以向我提需求。”双手交叠于身前,抬眸看她,“我的夫人应该更轻松自在,没有必要去维持收获与付出的平衡。”
许嘉垂眼,望向瓷碗中的粥。花胶炖得格外软烂,只轻轻地拨弄着,就很快与薏米融为一体。
更轻松自在吗。
她出神地想:自己也可以向许耀一样,毫无顾忌地索取吗?
曾经拼劲全力也得不到的尊重与爱,此刻却成为随手就能拿起的糖果,仿佛她只要答应邵宴清,就拥有了被爱的资格。
她可以这样做吗。
她可以活得更轻松吗......
许嘉望向邵宴清的眼睛,希望能看见其中的戏谑与调侃。
可邵宴清的神情依旧专注,似乎所言就是所想,而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
“我知道了。”
许嘉开口,嗓子有些哑,“我会尝试做到。”
话落,手被握住。
突如起来的温暖惊得她一颤,许嘉下意识地抓住小勺,像是将要溺水之人攥紧仅存的浮木。她无措,害怕,亦是难以遮掩的......高兴。
邵宴清扬唇笑,说:“不用尝试,许嘉,做你自己就好。”
今日晴,向来厚重的云都比往常淡薄许多。
许嘉调整着耳坠的位置,试图用发丝遮掩闪亮的钻石流苏。这时听见咚咚的响,她透过镜子看向站在外面的邵宴清,不觉加快速度。
邵宴清抱臂于胸前,歪头依靠在门边:“需要帮忙吗。”
许嘉:“不用,我很快就好。”
许嘉的房间似乎没有居住过的痕迹,床总是叠得很整齐,背包只放在角落里,柜中照旧是那几样老物件,很少再见她添补新的日常用品。
没有零食与饮料,也不见首饰和化妆品,唯独墙边放着卷成束的瑜伽垫。
她像是苦行僧,又像是随时都将远行的过客,因为必定会离去,所以从不愿留下痕迹。
邵宴清望向空空荡荡的房间,剑眉缓而蹙成川字。
许嘉拉平衣领的褶皱,将银链挂着的戒指放于胸口,拎上包,正要往外走,看见邵宴清依旧站于原地,问:“怎么了。”
邵宴清:“你平常就这样随意吗。”
许嘉一愣:“嗯?”
邵宴清抬手比划,指尖从东点到西:“我记得这个房间有药箱,你干嘛将纱布放在地上?”
药箱早已装满,柜子里全是他送的金银首饰,连丁点的空隙也没留下。
许嘉不想被他看出窘迫,解释:“这些药是昨天才用的,太忙就忘记收起来了。”
邵宴清叹气:“你这么年轻,怎么会这样健忘。”
许嘉硬是没吭声,提步就要往外走。
邵宴清垂手跟在后面,扬声说:“平时多吃些核桃,听说可以增进记忆。”
许嘉没有理他,脚步比方才更快,逃也似地跑出院内,却怎么也没找到刘科的身影。
黑色的奔驰停在树荫下,泛黄的叶片在轮胎边堆积。
邵宴清站在驾驶座前,手握着门把,腰身朝后倾:“别再找了,今天刘科请假。”
许嘉朝前挪了两步,又驻足:“......要不我还是打车去吧。”
邵宴清扬唇笑,咬着牙说:“你可以试一试。”
许嘉扭过脸看向旁侧,忍了忍,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咳,那就拜托你了。”
邵宴清的心情不错,车内的音乐都比往常更欢快,修长的手指点着方向盘,像在敲击某个新型的乐器。
远远得,许嘉瞧见平宁剧院的影子,忙招呼着让他停车:“就停在这儿,我自己走过去。”
邵宴清非但没有答应,反而一踩油门,直接将车靠在剧院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