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出这一点时,承安帝发觉自己不一样了。
他变聪明了,也通透了,这些狡猾的臣子们已经不可能再像当初那样动不动就拿他当刀使了。
不过看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处置又是另一回事。
那徐巍,当初敢宣扬禅让,那是一定要惩处的。
张慎来,他如果为徐巍求情,那么他应该如何?
朝堂之上,徐巍面对崔行一系的炮轰,有些难以辩白。张慎来站出来为他辩护,而承安帝则态度莫明。
胡、田两位大人再次事不关己。
这个反响让崔行很不满意,与他设想的也完全不一样。就在他想给年轻的小皇帝施加压力,说一些宣扬禅让社稷不稳之类的话,承安帝已经脸臭臭下令退朝了。
杜晚枫在看过胡、田两位大人送来的情报后,笑着烧掉了。
“欸!我们的小皇帝,多少还是有些长进的,不枉我过去花了那么多心思让他明白一些道理。”
“你竟笑得出来,如果小皇帝真的中了崔行的毒计,一怒之下将杜家给抄了,你待如何?”孟葱一出口,便带了点他毒舌的风格。
“如果今时今日,他还是想都不想,只因为听了崔行几句话就要动我们杜家,那我过往几年不是白忙活了?”
“你也说过伴君如伴虎,君王一怒之下,九族尽诛也未必要什么理由!”
“连名目都不要就诛杀人九族,除非他想做个人人敢怒不敢言的暴君。”杜晚枫说着,来到孟葱身边,笑看他:“如果他是个暴君,那我也不会采取这种法子来救杜家了。暴君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多少暴君在位置上被人推翻祭了天,王朝覆灭,沦为千古罪人?”
“何况如今的大闽王朝,小皇帝想当暴君也未必可行。臣子的权力是由皇帝赋予的,但同时皇帝想要做什么事情,也要受到多方牵制。他想要任性裁撤一个机构,就会受到多方阻力和反对声浪。他可没有太祖当年那样的霸气和手腕,真正将所有大权尽抓己手。可这样的太祖,在取得天下后,又因为劳累过度,不到五十就去了。”
“朝堂和江湖不一样,江湖上只要武功够强拳头够硬,那就能够拥有话语权。可偌大一个王朝呢?哪一个部分出了错,都会阻碍王朝有序运转。当然越有生命力和活力的制度,其自身调节的功能也就越强,这就意味着……”
杜晚枫正侃侃而谈,就发觉孟葱在盯着自己,还勾起一个类似嘲讽的笑意。
“孟兄这是嫌我太罗嗦了?”
“我只是在想,你这个人或许很适合走入朝堂。若没有你父亲的事情,你就做一个逍遥公子,未免浪费了。”
“……”
好在孟葱也没就这个问题多说,“所以你这次你选择静观其变,哪怕崔行已经将刀要抵到你脖子上了,你也没有表示?”
“上次曹禺行的事情,我已经露了脸。这次的事又事关我爹,比较敏感,一动不如一静。何况不是还有徐巍和张慎来在前面挡着么,也得多感谢崔行太过贪婪,想一口吃掉几个胖子,也不怕噎着他自己。”
胖子-杜晚枫,嗯~
“那你认为这件事之后会如何?”
“徐巍这个右侍郎只怕是没得做了,哪怕是过去多年的事情,只要被提及,那定然就会有所处置。毕竟作为君主对禅让一类的事情最为敏感,不做出态度,其他人还会再生出这个心思的。”
“那徐巍出那道试题,真的是在赞扬禅让?”按理说作为一名饱学之士,当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明白,还触了掌权者的忌讳。
“怎么可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反扑的帝王
杜晚枫摇头,“本来只是宣扬一些帝王将相间的美德,被有心人加以歪曲解读,就变成了要命东西。这其实并不是一种好现象,如果不加以制止任由这种事情扩大、蔓延,本来挺自由烂漫的文学风气,到后面有可能会成为朝堂攻讦与迫害政敌的工具。这就是前朝人人谈之色变的文字狱。”
“文字狱?”哪怕孟葱对文字狱不甚了解,只是一听便有一股窒息般的感觉。
“太祖当年推翻了前朝,其中一个重要主张就是废除文字狱,给文士更多自由与参与政治的权力。因此他也获得了世家大族、文士阶层的拥戴,还有不少大学者为他歌功颂德。”
“原来是这样。”
两人在一块难免闲聊得多了些,再加上杜晚枫看这孟葱对朝堂事还挺有兴趣,也就有选择性地跟他说说了。
“对了,刚才你说到徐巍这个右侍郎只怕是做不了了,那其他人呢?”
“你是问张慎来还是问我们?”
“都是。”
“张慎来是不会被这种小浪给打翻的,不过他想保住徐巍却也是不可能。”
“那张慎来岂不是恨死了崔行?”
“恨死倒不至于,不过崔行折了他一员大将,心痛是肯定会的。张慎来本来就爱惜羽毛,在朝中没有太多势力依附,不过他也自有他的为官之道,不少中立的大臣其实心里都偏向于他。可这些人,哪里比得上快二十年交情的徐巍。”
“这么说崔行这次弹劾,损失最大的还是张慎来了?”
“可以这么说,杜家看似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但只怪崔行过往几年太专注撕咬我们了,以至于小皇帝对他的话天然就不信任。而我们杜家,又是前阵子承安帝扶上去,去掣肘崔行的。张慎来已经势力受损,再牵连杜家,岂不是让崔行更加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