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弱流看着他坐下,深吸一口气,抬手将他肩膀掰过来朝向自己,而后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掴过去——
“啪”
半盏热茶倾了出来,浇在被褥上,洇湿一大片,沈弱流握住发疼的掌心,咬着后槽牙道:
“这一巴掌今日之事尽可抵消!你若再敢提起,朕会……”
“臣要是再提起,圣上会怎样?”怔了半晌,霍洄霄打断他,边倒抽冷气边抬手将唇角一丝血迹抹干净,浅眸闪动一丝冷意……他骤然转身,抓着沈弱流手腕逼近,
“沈弱流,你要杀了我吗!你来杀了我啊!方才是谁叫着我的名字求着我帮你!现下却翻脸不认人,恩将仇报四个字,你沈弱流还真是做得淋漓尽致呐!”
手腕吃痛,沈弱流全身都在颤抖,却死死咬住下唇,昂首与他对视,“今日之事,朕感谢你出手相助,你若需要什么报酬尽可提出!但你对朕做出那样、那样……”
他说不下去了,脑中一幕幕浮现,净是那些淫/靡不堪的画面,肌肤相触的燥热,交织的低喘……一切一切,沈弱流觉得莫名熟悉,浑身颤栗。
却不敢回忆。
这样的事,十八年来从来没有过。
连他自己都未曾这般迷乱地自渎过。
过往认知被一下击碎,羞耻于自己的沉迷,愤怒于自己从这样的屈辱中得到的极乐。
突然鼻子一酸,沈弱流眼眶通红,咬着下唇哽咽,
“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朕不能原谅你……”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日子他的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点点异动都能惹他眼眶酸热。
好像多年来如履薄冰所受的委屈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似的。
霍洄霄侧头冷笑,“禽兽不如的事……我不是看你还挺爽的?倒真是叫我开了回眼呐!”
沈弱流耳根连着脖颈唰啦红成一片,就跟煮熟的虾子似的,他低下头,不再肯说一句话,就那么任由霍洄霄捏着。
腕子上一道道红痕,触目惊心……霍洄霄垂眼,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看了半晌,心里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松了力,将手中茶盏不由分说地塞过去,
“喝了。”
沈弱流诧异,盯着他没动。
“你口不干?”霍洄霄拉着他的手,将茶盏塞进去,“你自个儿不喝,等着我喂你喝?”
沈弱流一怔,抬眼对上那双浅眸,迟疑地将温热的茶喝了。
嘶哑干涩的喉咙果然好了不少。
霍洄霄顺手接过茶盏放在一旁小几上,掀开他袖子检查,只见一双雪白玉腕被捏出了红痕遍布,略微一碰沈弱流就疼得抽气。
“那个畜生还碰你哪里了?”霍洄霄心口滞涩,沉下脸,冷声道。
这红痕自然不是他的手笔。
沈弱流摇摇头,“……朕不知道。”
好在方才给他换干净衣服时霍洄霄已经仔细检查过,除开腕上被捏出来的红痕,他若没感觉其他异样,应当没什么大事。
霍洄霄放下心来,不知从哪摸了个瓷罐,倒出牛乳似的液体细细擦在腕上揉搓。
“你这皇帝做得够憋屈,我要是你,早就将卢巍抓起来砍三百回了!”他边将药涂在腕上揉捏,边冷声道。
沈弱流被他这一些行为吓懵了,一时间忘记将手收回来,只是疼得到抽气,
“卢巍父亲卢襄是绪王的人,朕要放长线……钓大鱼,暂且动不得他。”
霍洄霄手下放松了力度,嗤笑了声,
“是你钓鱼还是鱼钓你?”
沈弱流脸色涨红,瞪着他,“霍洄霄,你在瞧不起朕?”
霍洄霄将瓷瓶收了,浅眸微眯凝视着他,“我哪敢呐!圣上的巴掌打起人来可痛得很,谁敢瞧不起你?”他抓着沈弱流手心,按在被打的侧脸磨蹭。
那处滚烫滚烫的。
唰啦一下,沈弱流耳根红得滴血,慌忙将手抽回来,“混账……混账东西,你放开朕!你这是在做什么?”
霍洄霄任由他将手抽回去,勾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盯着他看,目光一瞬不瞬。
沈弱流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硬着头皮昂首瞪他,“你看朕做什么?”
霍洄霄没答话,笑了声将目光挪开,敛眉道:
“中毒之事我会帮你查。”
“为何?”沈弱流攥着滚烫的手心缩回被褥,闻言一怔。
霍洄霄将茶盏放回窗边,添满,自己喝了口,“不管‘伊迪哈’是卢巍不小心在哪个花楼沾上的,还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仙抚关外的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郢都,圣上不觉蹊跷吗?事关北境安危,不得不防,圣上该晓得其中利害。”
若只是花入郢都便罢。
怕的是仙抚关外那些虎视眈眈的挐羯人早已悄无声息潜入郢都,亦或是与郢都之人里应外合,另有图谋。
何况那名为“春宵一刻”的情毒来历也十分诡谲。
这点,在谢甫说出这花香来历之时沈弱流便已经想到了。
只是……他觉得今日这混账对他的态度颇为怪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条四处咬人的疯狗突然变得正常反倒叫他更加害怕。
此刻冷静下来,他看着霍洄霄,双眼微眯,
“霍洄霄,朕虽小你几岁,却也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好骗,你先前对朕那般羞辱捉弄,朕忍了,后来又要跟朕划清界限,朕也应允了……可你现下这些事,又是在做什么?你若为方才之事心存愧疚,朕那巴掌已悉数讨回,你也不必如此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