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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金溟弓着背,手里的东西带着他一直沉到膝盖才稳住肩,是一把□□。
    刚才还攥着笔的右手稳稳地握着枪,手里的笔被挤压得裂成几瓣。金溟不明所以,松了松手指,细碎的渣滓从指缝里稀稀拉拉漏出来,在那缕微弱的光线中如尘埃般跌跌撞撞地飘落。
    “手挺稳。”黎青抱着手臂,扬了扬下巴,“那天枪怎么脱手了。”
    金溟避开黎青的目光,侧身把冲锋枪摆回架子上。
    “人得活下去,”黎青固执地把枪又塞进金溟手里,背台词似的试图强行给金溟灌鸡汤,“遇到多大的坎儿,就迈多大的步。不管发生过什么,都得先活着。人类在地球上存在了几千万年,什么没遇到过。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是人类的胜利。”
    金溟绷直了手指,任由黎青白费力气,他忽然说:“那你知道地球存在了多久吗?”
    冰冷的枪柄在两个人的手里攥久了,似乎沾染了一丝不属于金属的温度。黎青屈指点在枪身上,像是在思考答案。
    “46亿年。”金溟轻轻叹了口气,“几千万年又怎样,人类觉得自己创造了几千万年的文明,对地球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地球的历史本就不由人类决定。”
    “可是……”黎青攥着枪愣了好一会儿,茫然抬头,“地球多大,关人活着什么事儿?”
    “……”金溟把笔记本塞进黎青怀里,“清点好了。”
    没关上的壁灯“啪”一下又亮起来,接着继续闪烁。
    “那边两箱呢?”黎青靠着墙坐下来翻本子,在光与暗的间歇中抬手指着角落里并列的两只大箱子。
    “那两个空了,我刚才整理过。”金溟顿了顿,轻轻道。
    笔记本哗啦啦地翻到空白页,又啪嗒阖上。黎青冒失地跳起来,把壁架撞得叮当响。他捂着头哎哟两声,抬起手肘顶灭了壁灯,屈臂揽住金溟的脖子,带着终于完成任务的敷衍和轻松,“走,去看看那些笨蛋把电瓶修好了没,这灯晃得人眼疼。”
    舱门被黎青一脚踹关,金属锁舌卡在锁芯上,发出“咔嗒”一声,弹药舱里顿时暗淡下来,安静地流淌着一丝淡淡的混着奇怪味道的血腥气。
    **
    “和狮子打的……”
    金溟的动作不算粗鲁,但绝称不上温柔,这让海玉卿感到一种难以解释的害怕。
    金溟静静地看着它,一言不发,目光中带着冰冷的审视。
    海玉卿的伤口上混了其他的东西,使得创面无法自然愈合,溃烂不止。
    其实这很明显。
    异常的溃烂散发出的气味与正常创面有些许不同,以他的经验仔细分辨是可以察觉出的。
    金溟在心里嘲笑自己,这样拙劣的骗术,他竟会一而再地上当。
    海玉卿咧了咧嘴,似乎想笑一下,如履薄冰的表情却并不怎么讨喜。它轻轻抚上金溟的心口,小心翼翼地撒娇,“我以后会小心的,不担心,不疼。”
    它当时看到那只狮子拿着地图,沾血的爪子上还挂着几根折断的羽毛,凌乱的毛齿泛着熟悉的金光。
    一时血气上头,同归于尽的打法,根本没有躲避任何一下攻击。
    金溟不喜欢它陷入危险,他会心疼。海玉卿想到这儿,为金溟的冷漠表现找到了理由,又忍不住开心起来。
    “怎么这么久还没好,”金溟低头看着海玉卿,暗自窃喜的表情一览无余。他似乎也跟着笑了一下,但眼底难掩的冷漠让勾起的嘴角看上去有些扭曲,“伤得很严重?”
    “嗯,严重,照顾我一会儿好不好。”
    再给它一点点温暖,它就能有足够的力气继续飞下去。
    然而金溟的脸色却顿时沉下来,仿佛失去了温度,“就一会儿吗?那之后呢,你还想干什么?”
    海玉卿觑着金溟的脸色,有些分不清楚金溟是不是在关心它,开口愈发谨慎,可是越追赶越遥远的温暖不停地引诱着它——
    “然后跟你去北方。”
    金溟直接笑出声来,但那绝对不是一种表示愉快的声音,“北方,你知道我要去的是什么地方,还敢跟去。”
    金溟终于可以确定,中部动物口中的“北方”是哪里了。
    这里已经进入北极圈,再往北,“北方”就只能是一个含义——北方基地。
    人类最后的居住地。
    海玉卿望着金溟身后的皑皑积雪,漫天飘雪在这里并不浪漫。北极圈其实极少下雪,寒风卷起的是积年的冰渣,刮在脸上生冷刺疼,白茫茫的天地甚至连目光都找不到一个焦点,这是一个让所有生命都深知自己如此渺小而脆弱的地方。
    一个让它在回忆中都不敢想起的地方。
    “和你在一起,”海玉卿点头,讨好地笑着,脸色愈发苍白。它说着“不怕”,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
    金溟把海玉卿架起来,微微仰视它,“只是这样,还有呢?”
    这样的姿势让海玉卿感觉自己就像被绑在十字架上,只能等待着无处可逃的审判。它目光闪躲,“没,没有了。”
    腋下的伤口翻着淡淡的血痕,在白羽间格外刺眼。
    压抑的愤怒从牙缝里溢出来,金溟难以自控地收紧力道,“海玉卿,谁教你的,连你也要骗我。”
    “没有骗你。”此刻的金溟陌生到恐怖,海玉卿几乎分不清楚自己不停的发抖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它朝金溟伸了伸翅膀,想要乞求一点庇护,但近在咫尺的温度却遥远得无法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