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黎鸣铗说,“混不进去,平朔军这边的斥候太明显是士兵了,靠近就会被发现。”
“……”嬴寒山没说话,黎鸣铗看她似乎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之前听人说,”她说,“我身上的这个坠子,是天孤人的信物。”
她说的是缠在手腕上那枚黄金玛瑙的狼牙,黎鸣铗愣了一下:“你长得也不像天孤人啊!”
“蒙住脸或者戴斗笠就像了。”她不以为意,“要是我是什么部族里落单的什么人,挡住脸也很合适吧?”
“我想混进去看看。”
【o乎:笔者认为,位于颐末启初的那一场被看作臧沉文武集团冲突爆发导火索的“失踪事件”记录,极有可能经历过篡改,用于遮掩武官集团对文官集团的单方面迫害及清算。】
【在史书上对这场领导人失踪的突发事件记载中,武官集团呈现出难以想象的稳定性,并迅速推举当时名义上与太祖有血缘关系的嬴鸦鸦(即后来的左相应关月)上台,反将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文官集团推入了尴尬的境地,这样不合常理的情形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场失踪是否真的发生。】
【再联系后来启高祖回归后,在短短月余时间内拿下北方随州领土,比起这种超人式的玄幻战争进程,笔者更愿意相信在此前随州已经被攻陷,启高祖从一开始就并未失踪,而是分兵前往随州继续作战,并在后来接近统一时背刺同为领导人的裴纪堂,待到清算文官系统后,匆匆用自己失踪而文武两方冲突升级失控遮掩原本发生的事情真相。】
【匿名回帖:不能拿本朝的剑斩前朝的官,不然我横竖告你诽谤。】
第296章 偷人小孩
雪已经把地面冻上了。
雪下得急, 又来不及扫,一来二去就踏成了土灰色的冰面,溜光水滑, 最驯良的马走在上面也要失蹄。
大多数人躲在屋里或墙下猫冬, 有卖零碎的贩子或者抱着筐子水桶出来的女人男人也溜着墙边走, 生怕踩在冰上摔个四仰八叉。
只要靠近看一眼, 就能明白外人根本混不进这里,这里的人穿着既不像中原又不像天孤的破旧衣服,许多人身上的毡子已经碎成了穗子一样的细条条, 但仍旧能从细节追根溯源他们来自什么地方。
有人的脸上带着刺青, 手腕和腿上都缠着军队里打法的绑腿, 这是逃走的刺配军。有人带着刻意为之的惊悚伤疤, 残留的皮肤上仍旧有美貌的痕迹, 多半是从什么事情里死里逃生的歌舞奴婢。
更多人有两族混血的痕迹,衣衫古怪地搭在一起,每一种外貌都有一种对应的身份, 每一种身份都有不同的习惯和熟人,它混乱, 无序, 又自成体系。
不过能不能伪装这件事对嬴寒山来说,不是特别重要。
她从一截土墙上踩过去,像一只灰羽毛的大鸟, 日光从头上斗笠落进一线,又被它的边沿压灭。
自从想起自己好像是个神仙之后, 她就可以飞了。
虽然飞的距离还很短, 也飞不了多高,但在普通人身边的墙头树上回旋, 让人看不见身形还是做得到的。
她越过毡帐篷之间的墙,一路走向这聚落的中央,越走越觉得这里面的情况和黎鸣铗说的出入有点大。
她的确失忆了,但一些有点偏门的常识还存在于她脑袋里。比如如果这里是天孤人的先锋据点,那人数一般不会上千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再比如先锋军们即使是精兵也不会住装饰华丽的帐篷,更不会在帐篷前打一杆和它一样漂亮的旗子。
这漂亮的帐篷孤零零地被围在一干军帐中间,有点撑不起体面的尴尬。
它原本应该在哪里?应该在被亲卫们拱卫着的部族腹地,周围的毡包都是洁白的,上面晾着新剥制的厚实狼皮和黄羚皮,可它现在孤立无援,瑟瑟发抖,只有一杆旗子与它相伴,仿佛努力想要证明什么。
大概也没人想听它想证明什么。
嬴寒山在这些军帐的边沿落下了,轻快地从木栅栏和板车拼成的拒马边翻进去,几步之外的哨兵打了个哈欠,他只感到有一阵轻轻的风从身边掠过,再睁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一定是紧张得脑子都坏了,他对自己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样的日子大概很快就要到尽头了。
有一干人从那漂亮的毡帐里出来,每个人都灰头土脸,低眉耷拉眼地不说话。他们身上的衣服可比外面人体面多了,有毛皮,有松石和蜜蜡,有人身上还有一整副没有补丁的赤色外披,那是中原染布的手艺,边缘上还绣着很富贵的连珠纹。
要是在往日,这件衣服必是要由侍女精心打理,洗干净后用中原造的熏炉熏干,要是沾上一点火星,负责它的人就要丢掉双手。
但现在,它灰败,褪色,上面带着泥尘包浆的污垢,已经撑不起体面。
就像他们这群人一样。
他们是提图亲王的家臣,在亲王被乌兰古部杀死之后,剩下几个有继承权的贵族迅速瓜分了他的领地和部民。
奴隶和牧民是牲口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换主人是什么意思,也不会为前一个主人报仇或者反叛,但是家臣不一样。
谁也不会收留他们这些从小跟在提图身边的小贵族,主子一死他们就走投无路了。
既然走投无路,不如反吧。
这时候他们之中才有人想起来,先王除了塌莫王子还有一份血脉留存,他们抢出这个一时被忽略的孩子,打着要扶持正统拥立幼主的旗号,重新收拢了些队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