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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嬴寒山被一口气噎住了,她飞身上前想要捂住图卢的嘴。
    不许随便说这种话!嬴寒山尖叫。
    你不会是我阿妈吧!图卢尖叫。
    她噗地一声扑倒了图卢,俩人咕噜咕噜地在毯子上滚了两圈,以嬴寒山磕到头躺平,图卢一头撞在她胸口结束。
    门口的那玛悄悄掀起帘子,往里看了一眼,又赶紧放下。高衍赤裸着脊背,胸口腰上缠着绷带,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高衍问。
    “不知道,好像,图卢她趴在那个外乡战士胸口哭,还叫她阿妈。”
    帐篷里一片死寂,帐篷外一片死寂,两个女战士沉默地对视了半晌,一齐指天发誓绝对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
    提图的死讯震撼了蒙多部。
    原本已经快要尘埃落定的王位争夺又掀起新的波澜,蒙多部的扈从部落也因为一位领主的死去而更加不安分。
    趁着这个机会,乌兰古部打通了南北的草场,与北方营地取得联系。
    而嬴寒山带上满皮囊的马奶酒与地图,骑着那匹铜色的骏马离开了乌兰古营地。
    “一直向北走,到草地逐渐稀疏,沙地变成淡赤色的地方,离歌谣里的三座山就很近了。”图卢为她递上缰绳时说。
    “你知道我要去天漏?”嬴寒山反问。
    “我知道你除了那里不会去别的地方,”她对她露出一个犬科式的友好笑容,“我最初,也想要去那里,当发觉你在向北走时,我几次动心想要同你随行。反正,只要不给你地图,非得跟着你你也甩不脱吧。”
    图卢背后有紫色的巨狼,如果她前往天漏,同样有可能成为天下之主。
    那么,为什么不呢?
    好像看出嬴寒山的疑问,她轻轻歪了歪头。
    “我并不想负担所有人,”她说,“图卢是肩膀上背着部族的狼,草原的王是肩膀上扛着草原的战士,天下的皇帝是背负着苍天的巨人。”
    “我爱我的族人,但我只爱我的族人,我不爱蒙多部,不爱其他部,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这样的人不能做草原的王。”
    “但你却要去做背负天空的巨人了,每一个人的生死都与你有关。”
    图卢轻轻伸手摸了摸嬴寒山的脸。
    “你会是一个仁慈的巨人吗?”
    “我们再见的时候,希望你有你的长诗,我也有我的长诗。”
    第275章 王今见王
    越向北去, 肢体就变得越沉重。
    当看到远处草地尽头伫立着的深红山峰时,嬴寒山从马上掉了下来。
    你大爷的,好累。
    她已经很久没“累”过, 这种感觉比受伤的疼痛陌生。从肌肉深处钻出的虫噬蚁咬感让她坐卧不安, 在地上扑腾了一阵子愣是没站起来。
    除去累, 还有另一种感觉。有一团火在她的胸腹部之间灼烧, 比刀剑穿过的感觉更热,更分散人注意力。
    嬴寒山大字躺在地上,思考了一会, 终于想起来这个感觉是什么。
    她饿了, 她感到了属于“人类”的饥饿。
    她好久没饿过, 也好久没像个人样过, 以至于这些东西再次冒出来的时候简直让人无所适从。她慢慢地翻身, 跪坐,身边的战马不知道新主人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地用鼻子推搡她。
    “好孩子, 好孩子,我没事。”
    嬴寒山拍拍它的脑壳, 扶着地面站起来, 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件衣服被穿在身上。
    原本在血脉中涌动的气流消弭无形,和苌濯的精神联系也几乎消失。
    王道就在前方,仙人和凡人一视同仁。
    她把那匹铜色的战马系在路边, 自己折了一根粗树枝当手杖,慢慢向着前方的山脊走过去。
    风在她耳畔流动。
    砂石顺着石上的沟壑向下流淌, 仿佛从皲裂皮肤中流出的血液, 它们也的确是血痂一样的暗红色。站在起伏的山石上端,她觉得自己不是在登山, 是踏着一个巨人的尸块在行走。
    山势并不陡峭,但嬴寒山走得有些艰难。几天日夜兼程对修士的身体来说不值一提,然而无限趋近于人类之后,不论是疲劳带来的肌肉损伤还是饥饿都变得鲜明。
    嬴寒山摸出腰上的奶酒,拔开盖子喝了一口,她的目光从袋上移开时。看到自己的手掌和指关节在出血。
    是被马缰磨伤的,刚刚还没有这个情况。
    “越往前宿主就越像是人,受人类的限制也越大。”系统的声音慢慢从风声中生发出来,“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还在啊。”嬴寒山翻出袖子里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我以为你和我的飞行能力一起被屏蔽了。”
    “……宿主听着有点失望?”
    “嗯。”嬴寒山说,“有点。”旋即她自己笑了起来,把袖口扎紧:“也不那么失望,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系统稍微安静了一会。
    “诚如此前所言。即使所有人死尽,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砂石开始分层,最下方是大片洁白的石英质,这巨人的尸块被消磨尽血肉,露出内里的骨头。
    嬴寒山在一处高坡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歌谣里的三座山应该不是实指,周围的红色山丘连成一片,很难分辨哪是一哪是二哪是三。
    头顶的天空也没有破了个洞的迹象。
    当她决定沿着山脊继续向前时,一种黏腻感包裹住了她握住树枝的那只手。空气在缓慢地向前拉扯她,把她引向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