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拿出面具,往脸上比画了一下,透过面具看到的镜像和刚刚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不再细想,收起面具继续上升。
最上层的样子与石匠和玄明子描述得几乎一样。
彩带般悬浮的道路联通在各塔之间,身披各色法衣的芬陀利华教众来往不断,每一个人都佩戴着彩色的面具。
如果不知道这副着装下是怎样扭曲的身体,任谁都会把这里当做仙境。在无数道路交会的最中央,一座光明灿烂的琉璃宝顶依稀可见。
嬴寒山拽了拽周政:“好了,现在听我指挥。”
“一会我们潜入进去,确定两件事,拜月夫人在不在,国师在不在。”
周政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国师在的话我能直接切了她吗?”
……?
嬴寒山克制着自己卷袖子的冲动:“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想一个人单挑她?”
“我打得过,”周政还是那一副工作犬一样的认真表情,“当时是你不用寻常招数。我们从这里出去可以再打一次,我不会再输。”
……唉这熊孩子。
三令五申不可以现在动手之后,两个人顺着偏僻道路进了宝顶。刚刚踏进去嬴寒山就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这宝顶之下不能说不富丽堂皇,每一寸地面,每一根柱子上都镂刻着极为细微的花纹。
但她站在这里,总觉得它们并不是为了装饰而生,这富丽堂皇的宝顶,也并非一个朝拜的殿堂。
在宝顶的最中央有一个空莲台,所有细微的花纹都和这个莲台相联系,嬴寒山仔细想了一下,有些明白那种违和感是自何而来了。
这里让她想到“芯片”,这满天满地的花纹都是芯片上的集成电路,而莲花则是电路交汇处。好像一旦有个什么东西被放在那朵莲花山,这片芯片就会被激活,来朝拜的芬陀利华教众是汇聚到芯片的信息流,通过这些电路汇集到莲花中,又从莲花中获得什么。
她被自己这个有点荒唐的设想吓了一吓,现在这个社会发展水平不要说芯片,就是电路也并不存在。但这种感觉分外清晰,杀生道者的直觉大多数时候不会落空,她心里稍微起了一点判断。
拜月夫人不在,国师也不在,嬴寒山拉着周政离开宝顶,剑修有些拖沓地不肯走。
“咱们俩加起来打不过这么多人,别想了。”她说。
“没想,”周政低声,“我就是觉得有点怪。”
他蹙着眉,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频频抬头看向天空。这时候的教众已经开始多了,嬴寒山不得不拖着他往下走,一直到走回通道处,周政轻轻哎了一声。
赢寒山也在他哎这一声的时候意识到哪里怪。
“层高有点问题。”
在黑暗中穿梭很容易忽略距离,一开始用脚步丈量的时候还能估测出大概,后来飞起来就根本就忽略了跨越过多远的距离。
从层高来看,中间那几段黑暗的隧道甚至比刚刚几层更高。天柱不是真正的建筑,它不需要地基和加固,没道理设置得这么高。
“有没有可能……”周政的声音有些不清楚,他自己也不太确定。
“我们刚刚经过的不是一、二、三层,是一、三、五层?”
在那些黑暗的隧道里,还有隐藏的一层?
嬴寒山反应过来,拿起一直挂在腰上的莲花面具戴上,转身转入了通道,在进去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这通道根本不是黑暗的,
它像是一根巨大的琉璃管道,每一个方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管道里戴上面具之后原本清晰的那几层变得模糊不清,而在它们背面,真实的二、四、六层显现出来。
原本布满了芳花的第一层完全改换了样子,在细小触手一样摆动的花心中央,千百块半截的躯体正在被藤蔓拖行,刚刚周政拉扯过的那个女孩只剩下了半边身体,她的手垂落着,保持着被周政拉扯的姿势。血液黏糊糊地布满了活着的草毯子,发出轻微的汩汩声。
第二层倒是没有改变结构,仍旧是工匠,芬陀利华众,被供奉的少年圣子圣女,但在下一个工匠接过膏脂和血酒饮下的瞬间,他的脊椎撕破了皮肉,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空气中甩动。
他倒在地上哀嚎,四肢脱落,内脏萎缩,而围着他的工匠们全然不觉,好像完全看不到这个恶心的蜕变过程。
直到脱落下来的皮肤和肉块完全干枯,等在一遍的芬陀利华教众为他披上法衣。
而抬头看向第三层嬴寒山看不到宝顶和无数的通路。
她没法描述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就是一棵巨大的植物,蓝色枝干,白色花朵,宝顶上的花纹是它垂下的触须,当有人跪在它面前时,那触须就垂落下来,从跪拜者的后颈刺进去,白玉莲台则是植物的核心,细小的尖针状触手等待着猎物踏入。
太好了,一眼看过去没有疯多亏自己是杀生道修士。
“我们出去,”嬴寒山收回目光,“国师和拜月夫人都不在,她们不在上面就在下面,大概是在王城里。离开这里之后通知九旋峰的弟子们,攻击二四六层……”
话没有说完,一阵强烈的震动打断了她。
天柱折,地维绝。
就在短短的几秒钟内,那琉璃一样的通道骤然炸裂,四周的平面不管是单数层还是复数层都开始颤抖,有蓝色的枝蔓从砖石下伸出,挣扎着向四周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