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把他带下去。嬴寒山用指关节揉了揉眉心,伸手指了指话说到一半的军正:“我最恨我说话的时候有人插嘴。”
“……?!大将军,等等,大将军?!属下何罪之有,属下是一时情急……大”
他比何箐闹腾多了,两个军士费了一番工夫才把他拖下去。校场上热闹的氛围消弭无踪,台下万数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刚从一场梦里醒过来。
“我草,阿箐是个女的?”
“她像吗?她哪像了!她怎么就认了!”
“你说……这个怎么判啊?”“冒籍追究起来,是个这个。”答话的人用手刀在脖子上比了一比,“可惜了了刚刚拿到的魁首,她是把好刷子啊。”
第一离场,第二自动升成了第一,那个姓贺的百夫长跟着拽走两人的兵士跟了几步,转过脸来仿佛想要对着嬴寒山跪下。
站在高台上的女将用眼光戳着他的咽喉,膝盖骨,他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无论如何,这个魁首不应该属于他,无论如何,那个年轻人确乎无人能敌?
他是年逾不惑的老人了,武学上的积累逐渐抵不过年龄带来的损伤,他的未来还有什么呢?可那还是个年轻人啊,能不能请您,能不能请您……
嬴寒山近乎于冷酷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动容,裴纪堂沉默地别开眼睛,似乎也不大算说什么了。这好运气的新魁首站在校场中央,脸上没有一点得色,他在这样的眼光下后退,低头,闭上嘴。
“为士卒者,令行禁止。”嬴寒山的声音抬高,下面议论的人迅速安静,追随着那声音的尾巴抬起头来,“不论今天那个夺魁的士兵是否有罪,军正晨间得到信息,不作上报,擅自截断大比,轻慢主将,知法犯法,已成重罪,尔等以此为戒!”
“敬受命!”
“大比已终,”嬴寒山扬声,对着下面已经安静下来的众人,“此前有言,明日当飨众军士,为近日大捷贺。大比优胜者拔擢,亦于明日定论。”
此前的惶恐和诡异气氛像是一阵风一样卷了过去,底下再一次热闹起来,嬴寒山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对着身边的裴纪堂道歉。
“不好意思,老板,是我这边人出的事。”
“别说这种话,寒山,这件事你需要我……?”
她摇摇头,慢慢放下按压太阳穴的手,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这事我得自己来,我要是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也就不用做这个大将军了。”
第149章 夺她将位
烛火燃烧, 发出极为细微的沙沙声。寻常人听不到火燃的声响,但嬴寒山作为杀生道者却能捕捉到这空气中的微小声变。
它有点像是摩擦欧根纱发出的白噪音,混合在夏夜里各种各样的声音里。
乌观鹭看嬴寒山皱眉盯着火有一会了。
她下意识想过去给灯添一点油, 剪一剪灯芯, 虽然已经在这个队伍里有了主事的文职, 但乌观鹭仍感觉自己好像夹在了身份的夹缝里。
她站在这里, 总觉得仍旧在王府中,那些连缀的灯枝上跃动着火焰,王的影子在这火光中变形。
它变成一只有鳞的兽, 口中滴沥着破碎的肢块和鲜血。
乌观鹭打了个寒噤, 回过神来。嬴寒山已经不再看火, 而是看着她了。
“灯暗了, ”她温顺地俯下身, “妾去添油。”
“没关系,还能撑一段,现在从青城那边运来的军需还没全到, 能省一阵子是一阵子。”她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坐处, “你坐?我刚刚看你一直站着, 以为你在找什么。”
乌观鹭安静地坐下去,把手交叠在膝盖上,恭顺地垂着头。她能感觉到嬴寒山还在看自己, 一个男人这样看着她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可为什么一个女人也要这样看着她呢?
“观鹭?”
“妾在。”
嬴寒山好像被什么噎住了, 半天才继续向下说。
“今天那件事情, 你怎么看?”
她说的是那个叫何箐的女子,烛火跳动了一会, 乌观鹭身后的影子也有轻微的晃动,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妾不知道,此事应由将军决断。”
帐篷里安静下来,乌观鹭垂着头待了一会,用余光去瞥嬴寒山脸上的神情,她还是皱着眉,大概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应该怎么答呢?乌观鹭的眼光从她脸上落到桌上布料垂下来的一小片花纹上。她过目不忘,她学过文书调度,为了活下去,她也学过在这时候如何娉婷地走到那个发问的男人身边,跪下来仰起头,用鹿一样无辜的神情问他“妾一个女儿家懂得什么呢”。
但现在她应该怎么回答?
有脚步声打断了乌观鹭的思绪,来人在帐篷前稍停了一下与亲兵搭话,然后径直走了进来。嬴鸦鸦手里拎着点心,用肩膀顶开帘子:“阿姊!啊……观鹭姊也在。”
乌观鹭起身:“妾就先退下了。”
“退下做什么?”嬴寒山不吃东西,嬴鸦鸦也并不和她客气,把手里的点心放在了乌观鹭旁边,“今日议事,文官之首皆应到场,裴刺史那里没有事,我就也过来了。苌先生还有事务在身,来得迟了点,观鹭阿姊再走了,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很轻松地把点心解开了,示意乌观鹭吃。乌观鹭怔怔地拿起来一块,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回原处了。
嬴寒山指了指茶水示意两个人自便,这气氛不像是议事,倒有点像围炉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