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裕忽然慌了神,他一遍遍在心中呼唤恶魔,一遍遍问着同一个问题:
[我是谁?]
这具血肉之身到底叫什么,他也曾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名字吗?他也曾有过家人,也曾被人期待着降生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六岁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从他有记忆起身边那些人就用“白马昭裕”称呼他,他们一遍遍告诉他要牢记这个名字,要对这个名字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稍微迟钝一下就要被打到站不起来的地步。
白马昭裕是他是挨了那么多打,忍受了那么多痛苦才深深牢记住的名字啊,是早已深入骨血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姓名。
而现在,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忽略的残忍的现实被摆在了台面上——他从来都不是白马昭裕,他总要把白马昭裕的人生还给白马昭裕。
达瓦先生难得保持了沉默,没有回应契约者宛如魔怔的询问。
“您好像还没有告诉我您的名字。”赤井秀一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回响。
昭裕呢喃着赤井秀一的话语,近乎绝望地在记忆中翻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东云永藏。”
“我的名字是,东云永藏。”
如果不曾拥有过姓名,那就自己给自己起一个,自己给自己赋予生命的意义。
东云永藏,那是黎明前夕最浓郁的黑暗,是无边落日后永不见光明的深渊。
是与白马昭裕所代表的太阳之下广阔天地截然相反的世界。
那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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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有剧透,慎阅!
(昭裕的情况类似于水无怜奈,看我暗示的眼神!)
第89章
初夏逐渐燥热的空气在东京上空蒸腾,初初鸣叫的夏蝉,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哑。
装着桔红色果汁的杯子被主人轻轻晃动,晶莹的冰块与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根吸管插进了杯子中,果汁咕嘟咕嘟顺着吸管上移,带着凉意淹没拿着杯子的人。
“你不去看看吗?”赤井秀一抬起头,望向那个大口喝饮料的人。
“啪”这是玻璃杯与碟子重重接触的声音。
昭裕抱怨道:“已经完全不对前辈用敬语了吗,莱伊君?”
赤井秀一:“……与其在英文代号后面加敬语,我更倾向于直接称呼名字。”
“哦。”
青年的回应太沉默,赤井秀一感受到他拒绝的情绪,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接到了朗姆的命令,接下来有一个任务要和苏格兰波本一起行动。”
“很不错,新人独立接任务是个信号,证明你们已经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赤井秀一略有些意外:“真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么正面的评语。”
蓝佛朗克忽然侧过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赤井秀一紧接着要说的话被他默默地吞了回去,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空气中凝聚。
他的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手枪,却又在真正做出动作前被强制性地制止了。
“莱伊。”蓝佛朗克清朗的嗓音传进赤井秀一的耳朵,“友情提示一下,这里不是组织的酒吧。”
——所以不要在这里叫代号。
赤井秀一莫名其妙地理解了蓝佛朗克未明说的意思。
但好像一直都是蓝佛朗克用“莱伊”称呼他,而他只是随口提了一下任务吧??
和这位在组织中地位特殊的前辈接触这么长时间,赤井秀一似乎还是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他只好无奈地说:“你好像从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有上次询问名字未果的经历在,赤井秀一本以为这次也一样,却很意外地听到蓝佛朗克说:
“永藏,东云永藏。”
他回答得很迅速,甚至尾音还微微上扬,以彰显愉悦的心情。
从小在英国长大,后来又去美国发展,没有接受过日本文化教育的赤井秀一却轻易理解了“东云永藏”这个名字的含义。
“用致深的黑暗形容自己吗……你还真是自大。”
昭裕耸耸肩,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赤井秀一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他跟fbi联络用的是另一部手机,所以这样做不但不会暴露自身,反而可以在组织成员面前彰显忠心和坦诚——他点开消息界面看了一眼:
“刑讯组说桑娇维塞已经去研究所了,体检没问题后就会恢复正常的工作。”
昭裕用吸管搅了搅玻璃杯中的果汁,没有说话。
身为他的搭档和直属后辈,赤井秀一知道的远比波本和苏格兰多,他挑眉问:“不惜冒着被那位先生怀疑的风险保住桑娇维塞,却做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你到底在想什么?”
昭裕搅动的动作顿了顿,他仰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撞进赤井秀一的眼睛。
也许是受情绪影响,今天昭裕易容的时候只戴上了面具,没有戴美瞳改变瞳色。漂亮得宛如玻璃珠的红棕色眸子却像一潭脏污浑浊的漩涡,扭转着将赤井秀一向深渊拽去。
赤井秀一眨了眨眼睛,才从泥沼中脱身:“蓝佛朗克……”
“我想你或许对我有误解。”昭裕开口,原先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氛陡然消散,“我允许桑娇维塞活着,只是因为他对组织还有价值。明白了吗?”
他没有用“保护”“救”等等正面的词汇,而是用了“允许”这种说法,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别有目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