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长又厚重的疼,彻底点燃引线,叫火星子霹雳啪啦激昂起来,蔓延了一片。
可碍于楼月归的威势,所有的火又都被强行圈养,逼仄地燃烧,是阴沉的暗火。
脸色很难看。
“因为我要你记住今天......”楼月归抬首看着他,忽然凝重了嗓子,说得很慢,“看清楚所有人,我楼月归也好他云流止也罢,所有对你好的人都能因为更高的价值而杀了你......”
“人性本就肮脏,而你要真正入世,就必须要知道众生只会更加罪恶。”
从小到大,楼月归都在跟他说这句话。
人性本肮脏,众生即罪恶。
一遍遍,一次次。
重尘缨抿着嘴唇不接话,只忽然抬起脸,眼神短暂清明,定定地看着她:“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留在人族?”
“因为宴玦......”楼月归没有瞒他,眼睛里好像有笑。
重尘缨心上一顿,血流凝固,更胜冰窖。
每说一句话,都让这薄温再凉一度。
“你对他感兴趣,所以我便请宴将军帮忙,想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得留下来。”
重尘缨麻木地偏过脸,看见不远处一直沉默的宴玦,顿时笑出了声:
“是啊,您多了解我,您成功了。”
楼月归眯了眯眼,语气又重归冷淡:“我只是在告诉你,你活在哪里,就得遵守哪里的规则。”
“而且我希望你活着......没有其他理由。”
见重尘缨依然不搭话,便干脆偏开了视线。
“好好想想。”
楼月归没理会他这会心上有多动荡,只转过身,径直走向了宴玦。
“看来又要给宴将军添麻烦了。”楼月归嘴上这样说,面上却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宴玦紧着眉头,没有接话,似乎敛着不满。
楼月归只当没看见,依然懒洋洋地往前走,独留下了一声回响:“这是我欠你的人情,将军随时可以来鬼域讨要——”
来去无踪,随心所欲。
好像就只是一场交易。
如此散慢的态度却让宴玦不禁握紧了拳头。
重尘缨倚在围墙上,凭着仅剩的那点力气才让自己没有载下去。
他闭着眼睛,脑袋后仰,宴玦便不远不近地站在他旁边,等他自己开口。
“你哄我,顺着我,配合我,都是受我师父所托,在逢场作戏,对吗?”
宴玦本以为这会需要很长时间,但重尘缨却忽然问道。
宴玦顿了声,答道:“我不想骗你。”
重尘缨马上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所以的确就是这样。”
他自嘲般地笑了声,两条腿彻底没了力气,直直就往地上跌。
宴玦连忙跑过去,接住他,把下巴搁在自己肩头,手臂紧紧环住后背。
重尘缨面色茫然地挂在他身上,没什么力气,声音很低,也没有起伏,却藏着一丝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期待:“可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成功了,我师父也成功了,还管我做什么?”
宴玦敛着眼睛,声音很沉:“我昨天告诉过你,我喜欢你,你忘了吗?”
重尘缨喉咙一哽,抬起手臂,不自觉圈紧了宴玦,抱得很紧。
宴玦感受到他自己能够站稳,便挪了挪位置,让自己陷在他肩窝,贴近耳朵说话:“你觉得如果我不愿意,你师父能强迫我陪你睡,给你玩儿......”
宴玦忽然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然后再给你上吗?”
那声音轻得像细流,溢过耳朵,很舒缓。
重尘缨表情一怔,把脸挤进他颈侧的热窝里,像挤进吸满了暖水的海绵,让人的声音都发起了哑,浸透了层雾气:“宴宴,不要说这种话,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有下一次。”
宴玦嗯了一声,摸上他的后脑勺,极轻又极慢地揉。
“我敬重的师父要杀我,我头一回喜欢的人在骗我......”重尘缨闷着嗓子,恨不得要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宴玦身体里,连眼睛也舍不得露出来,“我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语气很平静,却敛着极端的悲火。
“如果你不安心,你可以问。”宴玦再度收了力度,不在乎那勒紧的呼吸有多疼,只想让拥抱更加贴近心脏,“你想听什么,我愿意说给你听。”
他悠着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想听什么?”
重尘缨默了良久,才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我想听你说你是真的喜欢我。”
“我喜欢你,真的。”宴玦接得很快。
重尘缨顿了会儿,又说:“我想听你说你想我留下来。”
“我想你留下来,很想。”宴玦还是应得很快。
重尘缨不说话了,把眼睛也低了下去,拿额头抵着宴玦的肩膀,挤出来两个黏在一起的字:“宴宴。”
“嗯?”宴玦捏了捏他的脖子,像哄小猫。
“宴宴。”重尘缨又喊了声。
“嗯。”宴玦又应了声,带上了笑。
“我只有你了。”重尘缨冷不丁说道。
“你会有很多人。”宴玦再次接道,依然没有犹豫。
重尘缨再次沉默,但终于把脸抬了起来。
瞳孔有些水,眼眶有些红,可能是被自己闷成这副样子的。
宴玦看着他,心脏有些软,便抬起手,摸到他脸上,掌心贴着下颚,暖烘烘地捧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