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川无辜地抬起眼,用那张不似凡人的脸面对着岳乘风:“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模样吗?我肯定是跟你说真的啊。”
自从步入青年期,温颂川长得是越发明艳。额间那一抹朱红的痣,更是衬着他不食人间烟火的那般仙气。
岳乘风不管看了多少次,有时候不经意瞥到一眼,都会怔愣个几秒才能回神:“这次我可听说啊,给你戴冠的可是大长老!大长老诶!多少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那又怎样?我又没求着他给我戴冠。”
岳乘风不信温颂川是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宗门之中,最德高望重的便属大长老了,就算是宗主本人,也没有大长老的资历深。
有大长老戴冠,就意味着,下一任的宗主很有可能就是温颂川了。
难道他真的舍得放弃这个位置吗?
他假装摆弄自己的袖口,实则关注着温颂川脸上几乎所有细微的神色。他不信,温颂川只要有一点动摇的神色,他就几乎可以断定温颂川是对这个位置有想法的。
宗主?
听到这话,温颂川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宗主有什么好的?还要管那么多杂事,我这个性格就不太合适。宗主嘛,是需要一个有责任心,沉稳还要有一定耐心的人,你看这些词跟我搭不搭边儿?”
温颂川居然不想做宗主?!
他上着最好的课,有着最好的老师,修炼的也是宗门密不外传的功法,宗门里衣食住行上,谁能比得过他?
宗门这么供着他,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回阳宗能够有一个优秀的新任宗主吗?
可是温颂川现在告诉他,这个宗主,温颂川不稀罕。
回阳宗这一代的弟子佼佼者居多。何境已经位居长老之位,不可能再任宗主了,楼秋经常在外游历,也不是一个可以做宗主的性子。叶连溪更不用说了,不学无术连最基本的功法都熟练不了。那数来数去,就只剩下他和温颂川二人。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下一任宗主会是他了?
岳乘风虽然还坐在这儿,手上也握着那盏将溢未溢的暖酒。酒从喉口咽了下去,灼热的温度从食道蔓延到全身,这酒本来应该是暖身子的。
可现在他却觉得,连后背都是凉的。
若是温颂川不再继任宗主,继任的是他。他连怎么坐那个位置都不知道。他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也没有学过宗门密不外传的功法,到那时候,还有谁能够服他?
这宗主的位置一旦坐不好,那就是要挨千古骂名的。
就像一个一直当惯了第二的人,从心理上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只能止步于第二的想法。突然某一天他从第二变成了第一。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我怎么可能得到第一”。
这种想法已经在他的脑海之中根深蒂固,挥之不去了。作为一个没有野心且寻求安稳的人,骤然的改变,并没有让他觉得惊喜,而是无穷无尽的恐慌。
当惯了第二的人也必定会觉得自己坐不稳第一的位置,迟早会有比他更优秀的人,来取代他。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声轻唤,把岳乘风从梦魇里唤了出来,温颂川正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你是有心事吗?刚才怎么叫你,你都跟丢了魂一样。”
“哦,没事,没事。我只是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岳乘风用袖子掩住脸,灌了一口酒,好不容易从刚才那股子劲当中抽离开来。
温颂川见岳乘风惨白的面色恢复如常,舒了一口气:“你刚才脸色可吓人了,白的跟纸一般,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要不你回去早点休息?回头你需要什么丹药,我去帮你寻来。”
岳乘风对温颂川摆摆手,安抚下了自己的内心。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整日提心吊胆的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先把眼前的日子过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后来,温颂川还是由大长老戴了冠,只不过在及冠礼上,还是只剩下最后一个取字的流程罢了。
纵使这样,依旧是在回阳宗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数位长老都觉得温颂川此举乃不合法制,枉顾礼仪。但戒律堂的执法长老是温颂川都大师兄何境。
更何况如今楼秋在外游历可是闯出来了好些名声,回阳宗极大的经济支撑都是叶连溪的家族负责,还有檀黎与药宗之间那些不可言说的关系。
那些长老再气,也是拿温颂川没办法的。不仅拿他没办法,还要好声好气的哄着他。
毕竟温颂川可是他那四个师兄师姐捧在手里的眼珠子。
一场本该闹起轩然大波的及冠礼,仿佛就这样消弭了下去,几乎是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自宋庭为温颂川取过字之后,温颂川整天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傻乐,还让师兄师姐之后都要称他的字,要日日听,夜夜听才好。
叶连溪作为五个师兄妹之中最清闲的人,自然是有事没事就往温颂川身边凑。
厚厚的大雪把屋檐上的青瓦都给全部掩埋在雪下,桌面上的青石板也已经凝结成了冰面。
冬日慵懒的阳光照在窗棂上,给苍黑的木框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芒。
四季一年又一年的轮换,温颂川都模糊了自己的记忆,感觉自己在这里已经生了根,发了芽,已经离不开了。
“哟呵小师弟,你今日在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