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厨房,什么都没有。燕山景为难地看向姬无虞:“我煮些饭?再放几扇南瓜,只能这么凑活。现在擀面太费功夫。”
姬无虞靠着门,心不在焉:“我怎么都行。”
饭在锅上,一时半会好不了,燕山景又道:“进来坐。”
姬无虞点头,随她到了廊下,燕山景先脱了大氅,又堂而皇之从屋里拉出来一个秋千:“来,荡进去。”姬无虞挑眉,“我说这么高的门槛要怎么进去,还以为你们每天在这蹦来跳去。其实拆了这板子不就成了?”
“拆不掉,这和下面的台子连在一起。我当时弄错了尺寸,所以将错就错,糊弄着过吧。”燕山景说得很坦然。
姬无虞入乡随俗,真跳上了秋千
,悠进了屋里。燕山景寻摸出两本她爱看的话本子给姬无虞,闲坐等饭,又没话聊,不如各自读读书。
“外室好冷,我想进去睡觉。”燕山景翻了两页就放下了。
“去吧。小和好了我叫你。”他语气很轻柔,好像是他们成婚很多年后的一个寻常夜晚,她随口说,他就随口答应,但是燕山景知道不是,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卧房什么样,他也没提出要来看看。
她扶着门框回头,他又转过头:“怎么了?”
还是没什么,还是想再看你一眼。
人在做些不得了的事情之前总能经历幻觉般的温情,以后回忆起来常有恍如隔世感,譬如两国开战前小兵各自碗里的热菜粥,又如京城学子赶考前早晨穿了干爽的新鞋。燕山景也觉得她和姬无虞在长歌馆的一切像幻觉,她把他叫来散散步,喝喝茶,看看画册,无聊而永不再来。
及至于到了剑雪阁,燕山景的心里还萦绕着那种短暂的温情,她落座蒲团,却可耻地期望情愿再起一场高烧,她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可耻的心情。
姬无虞将清油抹到手上,又替没有经验的燕山景涂抹。燕山景的双手冷不丁被他搓揉着,她移开眼神,姬无虞也没有盯着她的眼睛。那涂抹太快了,快到手背上他掌心的触感转瞬即逝,连回忆都过于简短模糊,不足以珍藏。
此后取蛊的过程燕山景相当混淆,她甚至在姬和开始诱蛊时,还在想姬无虞的手。
姬和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但沐浴在灯的金黄光芒中,陡然间绽放出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果断。他手持空心羊角,猪骨和铜丸在角中响着,尽管质地奇异,但只是普通的敲击声。
而敲击声停下时,燕山景的眼前白雾茫茫,她的耳朵也听不清声音,只有心跳声猛烈地撞击她的神经,渐渐她听到第二颗心脏在跳动,她恍然大悟,那是姬无虞的心。
丹樱蛊使二人血脉相连,蛊虫爬进了最深的地方,有时在骨,有时在血,有时在心。它们仍在负隅顽抗,乩童从喉咙里发出来自远古的低沉之音,羊角里的铜丸又跳了起来,燕山景的脑中挤满了姬无虞的心跳,她甚至还听到血液汩汩涌动。
血液的尽头是戒备的丹樱蛊,小小一粒,如同士兵回望曾守护过的城池,夕阳西下,断肠的败将就要归隐黄泉。可眨眼间城池里空无一人。
乩童的羊角从左手到了右手,他猛地放下羊角。两人都被震得睁开了眼睛。
姬和的面色已很苍白:“阿哥,我做不到。它们睡着了。”
燕山景十分错愕,怎么又出了差错?她只是在祈愿,但并非希望愿望实现,取蛊是她一直坚持的,无论她和姬无虞在不在一起,丹樱蛊都一定要取。
姬无虞站起身安抚弟弟,姬和狼狈地收拾他的器具,因为遗憾和自责失败,铜丸滚出了羊角,在石板上发出触耳惊心的声响,他终于慌乱地露出了小孩的样子:“丹樱蛊不活跃,所以难以引诱。阿哥,你要想方设法让丹樱蛊活跃起来。”
燕山景不懂这些,她听从乩童的话就是了。
姬无虞帮着姬和收拾,他将四处滚落的铜丸装回羊角里,姬和抱紧了,废了太多神,双目比以前更盲了似的,他皱眉:“燕姐姐,净山门太冷了。虫子都会冬眠的,以我的力量,我叫不醒祖母种下的丹樱蛊。”
燕山景一直都无措地听着,姬无虞蹲下身,低声向她解释:“这很常见,也能解决。”
“哦,哦……那怎么做?”燕山景回神。
姬无虞看弟弟:“小和,你说我们怎么做?”
“你们,在一起待着。”姬和强调最后两个字,“待着。因为丹樱蛊只有你们这一对,所以没有同族的气息能唤醒。所以你们暂时不能离开对方,要离得很近,才能唤醒。”
姬无虞眉头深锁:“要多久?”
姬和摇头:“我判断不来,大约五天,但配上一些草药,可以在三天内唤醒。”
燕山景感到一阵离奇,她曾许愿想再将姬无虞拖在净山门一天,可她突然多出三天的时间,这是三倍的梦想成真。且乩童的嘴唇张合,继续说明,她又明白,这三天是寸步不离的三天。
她走出剑雪阁时,川红立刻抱走摇摇欲坠透支体力的姬和,她来不及再问什么。她脑子还很晕。
第54章 第一天
翌日燕山景出门,给阳非阳奇留了剑谱,他们三日后冬至大考。她自己整理的历年题谱,考前看看这些比一门心思死盯长歌剑第一式有用。
燕白坐在屋顶上,正在试飞偃甲鸟,他花半年造了一只偃甲鸟,换过的木片和机芯不计其数,屡败屡战,从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