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详袁学席的面部表情,说:“所以你妈要和我爸组建家庭关系,你也是被先斩后奏了。”
“那倒不是,”袁学席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她和我说了,我简单问了一下情况,就同意了。因为你们家很有钱......哥,我这样说你别生气,我觉得吧当时......就是因为有钱,能让我妈过得好一点,我才答应得那么爽快。”
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谁活着不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呢。
“嗯,你妈也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我说,“反正都是大人的事,我们也管不着,都一把年纪了,爱咋咋地吧。”
袁学席推了推黑框眼镜,“哥,我发现你挺看得开的。”
我差点控制不住嘴角的疯狂上扬,“你不也是?”
饺子被服务员端上,短暂地打断我们的对话,我拿起手机,上面只有沈一亭的一条信息,他说【我马上就到】。
到到到,人在哪里?他十分钟后再不过来,我都要吃饱饱走人了。
“哥,你在看什么?”袁学席许是注意到我神色的百般变化,吃了一口饺子后这样问。
我咬着筷子,漫不经心地说:“我在和沈一亭聊天。”
袁学席的声音骤然变大:“啊?他也会过来吗!?”
不是,袁学席突然激动个什么劲,我话里好像从没说过沈一亭会过来吧!
“他说他会过来,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啊,”我瞟了袁学席一眼,“你吃完了要是等不及,可以先走。”
袁学席在放大声音的基础上加快语速:“没事的哥,反正我考完了也没什么急事,我可以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
得了吧,我能不知道你那心思?不就是想见偶像嘛。
“行,那你就待着吧。”
我说完这句话,无所事事地刷起手机,问沈一亭想吃什么,我先帮他点了。结果去前台点完餐,一转身就看到原先我所坐的位子上多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抬脚马上往那边走,越发接近时,还看到摩托车钥匙在沈一亭的手指上转悠,听到沈一亭用他早起那副懒散拖沓的腔调在说:
“啊——怎么又是你。”明显有种小约会被其他人打扰的不悦。
比起沈一亭歪七扭八的坐姿,袁学席则坐得十分端正,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像好学生一样局促地解释:“额、那个,我今天刚高考完,我哥来接我。”
“这么大的人了,考完试还要人接。”
沈一亭不知原委,就这样随口说,他在我挤入他视野的一瞬间扬起骚包的笑容,然而下一秒,我的巴掌就到了他头上。
沈一亭哎哟一声,但我没给他装委屈的机会,直喊道:“我替他妈来接他!再说了,大点的孩子就不用人接了吗?”
“好好好,你这哥哥当得真称职。”沈一亭抓住我的手,捏在手心里揉了揉,反而怕我的手掌拍疼一样。
我听出他话里调侃的意味,挑了个眉,把我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不想吃的饺子塞进他嘴里,才慢悠悠说:“高考完了家长去接不是很正常吗?反正我爸当时没空没来接我,我还是自己走回的家,走得腿都要断了。”
“怎么不打车回去,”沈一亭的眼里充斥着怀疑,“就算没带手机......你总不可能身上没钱吧。”
“哟呵,”我对沈一亭刮目相看,“你可真聪明,我带了硬币,但是没坐公交。”
其实当时回我家只要转三个站,坐大概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就能到了,地铁更快。
可我那天坐在考场附近的餐馆点单,看到很多家长带高考完的孩子一起吃饭,我承认我有过五秒的时间移不动眼,但那也仅仅是五秒。
五秒,足够我打破原先的计划。
吃完饭之后,我放弃坐公交车回家。生活在大城市,一直天天往返上下学,已经失去步行的乐趣,真的有点可惜,偶尔走走远路也不错。
我是这样想的,于是也是这样做的。
我鲜少地开始走路。
穿过马路时,感觉脚底下的斑马线都变成黑白琴键,我像踩在巨人的钢琴上,一步步都能踏出心中的旋律。
路过琴行时,听到里面传出的音乐,我手痒痒,突发奇想进去弹了一首,还碰到了我的钢琴老师,她笑着问我今天的考试感觉如何,我也笑着说问题不大。
走在天桥时,下方的车灯被急速行驶的车身拉扯成一条很长的、难以捕捉的线,我想如果数量足够多,或许他们能够变成流星,不过对着车流许愿可没用。但车流很容易碰到,流星可不容易,有意义的东西都十分罕见。
所以我继续走,走了很久很久,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当时的我不知道未来会去向何方,模糊不定,漂浮不清,所有的选择朝我伸出手,但我似乎一只都不敢抓。我生怕在我能力不足之际抓住的手都会变为乌有,担心到最后只剩下唯一的选择。
我没有手机,不知道时间,只感觉天已经彻底漆黑,而我实在走不动了,最后还是向公交车妥协。
我等到了公交车,又坐上公交车,终于看到时间,是晚上九点,我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搭上了末班车。我靠着窗户的时候在想,运气有点好,但是这么晚回家的话,我爸会担心吗?
......
应该不会。
我打开家门的时候,家里和外面的天空一样黑,很显然,我爸还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