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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猗窝座似乎看到了一瞬间的残影。
    只有一点,恍恍惚惚的,只能大致看清发型和衣物样式的身影,对自己的得意弟子心满意足,满心信赖地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的模样。
    ‘就把这孩子托付于你了,要让她过上平凡又幸福的好日子!我相信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言为定!’
    ……那是谁?
    猗窝座逃避了那令自己心烦意乱的身影,他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双拳,视野中,从不动摇的拳身竟有了微末的摇晃。
    我……是为什么而动摇?
    只要变强的话,就不会再有俗世的痛苦烦扰,在强者的境界中,任何一切都将不再是绊脚石,哪怕一往无前地大踏步向前。
    对,就这样,把他们都远远地抛在脑后,享受变强的过程,与强者交战,变得更强,和更强者交战,变得最强!前方的道路一目了然,根本无须迟疑,对,现在—!
    但是橙黄的双眼与自己直视,传至耳中的是简简单单的询问:
    “上弦之四先生,你变强的初衷又是什么?”
    猗窝座僵住了。
    他努力回想,搜遍‘猗窝座’的记忆,遍寻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寻找所有细致末节。
    但他回答不上。
    似乎自有记忆起,‘猗窝座’这只鬼诞生以来,‘变强’就是刻在他脑海中的信条,他从没对自己迟疑过什么,他的步子永远向前,从未想过向后看一眼。
    ……不,他回想过。
    偶尔的战后间隔、日落余暇,他一个人立在河流边沿的水车影中,仰视天边爆开的烟花,耳边是吵吵嚷嚷的人声繁杂,只是他一人独立、形单影只。
    那时茫然又空缺的心情,是被谁中途喝止了。
    明明伫立猎鬼人包围之中,猗窝座耳边却又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先是升空的悠鸣,再是繁华鼎盛的炸鸣,最后是消寂的细碎余响。
    脑海深处隐约的怒骂叱喝都被朵朵烟花开放的鸣响掩盖,僵立在院中的鬼鼻下自行流出混杂血块的血液,点点红斑落在他脚背,开出一朵朵小小的山茶。
    “猗窝座。”
    另一人的声音极其清晰地响起。本不该出现的声音。
    “杯…大人?”
    猗窝座的嗓音染上了沙哑。
    他鼻下的血液越流越多,顺流而出的血块也越来越多,一滴滴砸在他脚背,蜿蜒的血液顺从脚背的弧度流淌自土壤。
    经过蛰伏,杯骸刃的血肉随同猗窝座勃发的气势传遍全身。在共同侵入的紫藤毒隐蔽下,它小心翼翼地不触及鬼舞辻,如病毒般与猗窝座的血肉同化。现在已彻底占据半身,正一把撕开紫藤毒的表皮,与鬼舞辻的血肉分庭抗衡,争夺不休。
    “虽然我本人是没什么兴趣,但假如是那个人,恐怕会尽力实现你的愿望。所以,说出你最后的愿望,我也尽力一试。”
    愿望?
    耳边一朵朵的烟花开到正盛,猗窝座突兀地看向了身侧。
    那里河水朦胧,灯火阑珊,空空荡荡。
    对了……
    “不该……只有我一个人的,还有一个,应该还有一个人,对了,我们两个人一起看烟花,在那条河水边,有点腥臭的河水,还有很多吵闹的小鬼。”
    他来不及追问‘最后’,只是急切地抓住那只线头寻找答案,语速越来越快。
    “我和另一个人牵着手,立下了什么约定,好像是关于未来的约定…我记不清了,你知道吗?”
    但是传来的回答令他失望了。
    “我不知道。”
    杯骸刃不是鬼舞辻无惨,他或许能控制由自己转化之鬼的所思所想,但到底无法越过鬼舞辻无惨查探他鬼的记忆。
    知道答案的只有鬼舞辻无惨,可后者吝惜施舍。
    “我很遗憾。”
    猗窝座的鬼牙伸长,一路探出他的嘴唇,白色的牙齿上满是鲜血和血块,他控制不住地裸露‘鬼’的性状,却连眼前是谁都看不清。他神情狰狞而愤怒地宛如受到最难以忍受的欺骗:
    “可是你说会实现我的愿望!你是最强者,你应该知无不知、你”
    他叱吼着一厢情愿的事实。
    “强大的尽头可不是全知全能。假如强大真的能做到那点,为何我还整日躲于无限城中,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我、”
    满身深蓝刺青的身影摇摇晃晃,终于如山脉崩塌一般倒塌在地。
    他用双臂支撑上身,不同于血液的无色水点落至土壤,滚了一圈泥土,又渗入地下。
    “如果我想不起来她、”
    杯骸刃好似听到了哭腔,细细听去却只听到了落寞:
    ——“……连最后一个约定都没能遵守……”
    偏院中,青向搀扶着炼狱,静静凝视血肉爆发又瘪下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后不成人形的‘鬼’。他颈后是生人手臂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耳边是某人懊恨痛苦至极的悲鸣。
    富冈强忍住半身的痛麻,一瘸一拐地持刀上前,要给痛苦挣扎的鬼一个痛快。只是他刚刚举起黑红的日轮刀刃时,猗窝座体内两种截然相反的血肉争夺终于达到了巅峰,将作为战场的□□彻底破坏,鼓起的血肉蓬起至一个极点。
    大抵这就是追寻强大的‘猗窝座’的末路,以一种扭曲的,不知自我的茫然中消逝。
    接着,头一回的,杯骸刃在毫无意义之处说了自己都不信的毫无意义的慰藉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