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将士们和留云真君说了。今年的收成不好,疫病也多了起来。魔神残渣的诅咒已经开始显现,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更不好过。”若陀放下茶盏。
“然。纵有你与灶神襄助调整地脉,面对这样大规模的战争,饥饿与疾病,人类无法避免。”
谈话间,摩拉克斯并未摘去面具,无人见得他紧蹙的眉头。书房之内,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良久,若陀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得扭头,看向窗外的明月,月轮毕现。
拿起待批的奏折,摩拉克斯重拾毛笔,点墨片刻:“对了。层岩附近,黑岩厂矿区,似乎多出了一些通道,通往地心更深。若陀,关于此事,你可知晓?”
“哦,如今战事吃紧,黑岩厂忙于兵工制造,需要扩充空间。只要人类不过多毁坏地脉,我不会干预他们的行动。”若陀一挑眉,“怎么,难道你察觉了什么?”
摩拉克斯并不语,若陀看着对方,声音忽地一低:“你是在担心…那些通往地心的矿道,不止是为了开采?”
“不…也可能是我多心。”摩拉克斯沉默片刻,微微摇头:“毕竟,论对地脉的感知力,我远不如你。毫无根据的怀疑,只会让别有用心之人遇事生端。若你觉得无事,那便最好。”
诚然,摩拉克斯有担忧的理由。但在这个节骨眼,军心不可涣散,一切调查只能暗中进行。提到这个,若陀忽然想起了某个在一年之前,被摩拉克斯刻意“藏去”的“隐患”:“对了,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摩拉克斯头也不抬:“…岩印告诉我他很好,不必我担心。”
“但…你就不想他?”
面对这种问题,摩拉克斯本根不想回答。但注意到对方真诚的眼神,摩拉克斯缓缓抬头,话到嘴边,又化作一个浅笑:“我竟不知,现在,是该谈论这些的时候?”
“那又该谈些什么?魔神之残渣有夜叉们收集,妖魔邪祟有千岩诸军镇压。至于明年更甚的诅咒影响,真君们也已在修炼仙法,尽力提防,全力相助。如今奥赛尔匿于深海,螭魔藏于山间,其余魔神都被你镇在那云来海下,摩拉克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陀摊开手,“我知你心系此间,但就算再分一些心思留给自己,也算不得逾矩吧?”
若陀的一席话不无道理,但摩拉克斯并无动摇的意思。祂垂下头去,继续批阅奏折。
久久久久,久到若陀都打算不再搭话,离开书房,岩之魔神开口了:“……达达利亚或许不会回来了。”
“啊?”若陀愣住了。
终于,摩拉克斯放下今晚最后一本奏折,抬头看向若陀。
“他从一开始便告诉我,希望尽快回到罗剎。如今,不过是得偿所愿,我又有何必要阻拦?”
在若陀惊愕的注视中,摩拉克斯起身,拾起桌上那壶早已凉尽的茶水,为自己倒上一盏,看向杯中之影:“或许流水无意,可若说盘石无心,我这份难以言明的思念,怕是要贻笑了。”
说着,岩之魔神转身:“不过,哪怕只能错肩,也是好的。这一程,我护他,已是无悔。接下来,他不还,我也知足。”
“……呃,”尽管气氛被摩拉克斯烘托得十分悲伤,但若陀还是回过神来,没被对方得思维拐跑:“你,你怎么这么笃定他不会回来?他跟你说了?”
“虽然没有,可如你所见,我非他之神明,他非我之眷属。璃月更非他的家乡,他肯于此地徘徊千年,自是为了有朝一日,早日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天空之上。待魔神战争结束,罗剎的神明自会将他送往该去的地方,他的战斗也会继续进行,”摩拉克斯说着,将那一碗凉透的茶盏放于桌上:“如此想来…达达利亚,又有何回来的理由呢?”
“哦……”至此,若陀长长地感叹了一声,“怪不得归终说你就是一块不开窍的石头…”
未等摩拉克斯反问,若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指摩拉克斯手上的扳指:“那你干脆摘去那物什好了,反正那小子也不会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留云真君私下里给你拢了足足八本花名册?你得给后来者机会啊。”
虽然听出来若陀在开玩笑,但摩拉克斯依旧坚定地摇摇头:“这又是如何说笑得的?天地易变,盘石无转。吾之妻子,从今往后,也只达达利亚一人罢了。”
看到老友一本正经的样子,若陀不禁笑得更大声了。虽然可以提醒对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是看着对方如此悲壮的模样,岩之龙王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甚至是,不知道要怎么吐槽——
“——阿嚏——!”
达达利亚打了个喷嚏。
机巧小车之中,达达利亚一擦鼻子,顺势往被子里缩了缩。
夜深,无雪,皓月当空,月光将森林中的一切映得发亮,连内心隐去的情绪都毫发毕现。
青年睁开眼,忍不住钻出被子,看向怀里,空无一物。当然。那条小龙不在,摩拉克斯也不会来看自己,快一年了都没来过。
毕竟魔神战争打得这样惨烈,他是归离的王,璃月的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出宝贵的时间,跑到这种地方来看自己。达达利亚自然理解。
可…会不会把我给忘了?毕竟他似乎真没打算让我回去…那我这么急匆匆地往回赶,会不会显得很那个?虽然我也没有特别想他…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不禁皱起眉,一咬指甲——莫名其妙的烦躁在心中发芽,白日里没有的情绪被月色悄悄地翻腾出来。这算什么,午夜的灵魂不设防?还是自己太久没有战斗,开始变得纠结,婆妈?想到这里,达达利亚立刻深呼吸,制止了接下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