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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命一旦突破了生的临界值,困倦如夜幕,疲惫如潮水,死亡便将星点的清明捻成一缕细线,推向黑色的地平线。青年明白自己不甘心,明白自己要活着,明白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想要握住钟离的手来保持清醒,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脚在哪里。响应自己的只有恒久的沉默。
    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不可以死!他想说,但连这份思考也被死亡渐渐夺去。死亡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就是再也没有改变一切的机会,死亡就是再也无法回到天空的岛屿,没法回到冰雪的国度,没法回到海屑的小屋,没法见到弟弟,妹妹,家人,朋友。
    死亡就是什么都不剩。
    他不要死。他不可以死。他不能死。
    钟离一把握住了达达利亚的手。
    “抱歉。”他说。
    这是达达利亚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
    睁开眼,闭上眼,目之所及,一片漆黑。
    愈是黑暗的地方,就愈能让人联想到沉没,死亡,或是深渊。提瓦特的生灵基本不会主动涉足深秘,但阿贾克斯除外。尽管,14岁的少年也不是有意要跑到那种地方,但无论如何,他的命运的确是在地心深处涂抹,改写,扭曲了。
    他至今仍记得那位孤高寡言的少女。旧日的遗忘者也好,渊薮的深罪者也罢,拥有各种称号的剑客,在世界的尽头,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各种杀人的技巧。尽管她的教学方式实在称不上合理:将少年一人丢进魔窟深处求生七天也好,让他蒙上眼睛堵住耳朵,和浑身沾毒的魔兽对峙也罢,少女似乎从不担心他就这么死在这里,而显然,少年也从未让少女失望。
    阿贾克斯忘记有没有问过师父,为什么要教他这些;而师父有没有回答过自己,也实在记不太清。毕竟记忆中的少女很少说话,她只执剑,永不脱手,而那把同她一般冰冷且不祥的武器,便成了她唯一的代言。
    ——迟早有一天,你会前往比这里还要陌生,还要残酷的国度。
    ——如今,我只教你如何自保,如何毁灭,如何颠覆。但如果你…
    ……如果你能找到新的道路…
    ——那么,在那之前,不要迷路。
    ……话到这里就听不真切了。大概是在回忆中浸泡了太久,达达利亚有些费力地睁开眼,想要回到现实。他努力地察觉着,寻找着,终于感受到一丝微光,从黑暗的记忆中渗了进来。随后恢复的是听觉,触觉,还有……
    “醒…”
    “…醒…”
    “喂!醒一醒!很危险的!”
    达达利亚猛地睁开眼。最后恢复的是视觉,他睁开眼,然后看到三把石制长枪正指着自己的喉咙。
    “醒了!他醒了。咳,注意警戒。”其中一人紧了紧枪杆。
    “喂!你…你是哪边的!”另一个人立刻问话。
    但这种语气达达利亚并不陌生。紧张,严肃,但是并没有很强的敌意,专属于尚且对敌人下不去狠手,又不得不逼自己冷酷起来的新兵。
    既然对方没什么敌意,达达利亚便不急于回答。他慢慢地从地上爬坐起来,果然,那三把石头枪没有紧逼,而是随着他的动作后退,后退,再后退。这么看来倒像是他一个人用咽喉逼得三把枪连连后退。
    青年打量着这些紧张的士兵。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类似铠甲的东西,不是至冬或者枫丹的制式,更像是稻妻或者…
    璃月?达达利亚忽然自己想起在灵矩关见过的,那些巨大的千岩雕像。
    “你们是…千岩军?”达达利亚问着,又确认三人的面容。黑发,黑眼,的确是璃月人的长相。
    “是好人,他知道我们是千岩军耶…”其中一人松了口气,但被另一个人踹了一脚:
    “废话!哪个和我们打仗的不知道我们是千岩军!”
    听到这里,达达利亚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放声大笑,三个人立刻停止讨论,重新板起面孔。不过显然,他们手中的石枪已经没之前那么气势汹汹了。
    “啊,虽然我是觉得那家伙不会一点打算都没有,但我还真想不到他会把我扔到……”
    说到这里,达达利亚忽然抬起头。
    “往后跑。”他看向天空。
    “啊?”新兵们一愣。
    “哦,不跑也行,尽量别死了。”达达利亚站起身,夺过三人手中的石枪,其中一把别进腿环:“一会儿还得还你们。”
    话音未落,大地忽然震动起来。本就不算明朗的天空倏地暗了下去,乌云被狂风裹着,急吼吼地压了过来,甚至压住了战场那边不知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吼叫。
    没有人知道战场的另一端发生了什么。所有人极目远眺,视线尽头,好似人形的几个黑影突然蹿出,但并不自然,似是被一股狂力卷上了天,正七手八脚地挣扎着——
    下一秒,巨大的鹰爪破云而出,将全部人影一分为二,为四,为更多,为无尽。被撕碎的人们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顷刻间鲜血如雨,如雾,轰然喷溅,涔涔地淹没了所有人的哀嚎。
    只见那怪鸟破血雾而出,倒也不急,反而巨喙大张,悠然地享用那片混着肉屑骨渣的血雨。很多士兵被刚刚那一爪捏炸了,内脏崩得乱溅,它也不接,任由那些摔到地上,流得脓血满地,但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