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把那杆枪握手掌虎口的位置,稍稍往前一掷——又极快地回握。五指收拢的瞬间,枪头铁发出的嗡鸣声也戛然而止:
“嗯。与其说是枪,倒更像是仿的流星锤一样的东西。这东西更适合力量型的人用吧,我的手下大概会比较喜欢这个。”
“如果是钟离先生的话……嗯……”达达利亚把那杆枪靠放回墙边,一眼扫过所有的武器:“岩枪手感厚重,发生元素共鸣的时候,也比其他元素更沉稳点儿。比起一味的武斗,钟离先生还是喜欢带有元素回应的吧?毕竟您是——”
话止于此,达达利亚眯起眼笑了笑。一份稀疏平常的挑衅,只是钟离的注意力并不于此。
“公子阁下,诸武精通。”钟离轻轻地。
“夸奖,我就接受了。”达达利亚笑眯眯地,“只是您选好武器了吗?再拖延时间也是没用的。请不要考验我的耐心,钟离先生。”
钟离没有回答。他似乎早就想好了选什么,默默地绕开达达利亚,从桌面捡起一把弓。
达达利亚愣了。
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弓。没有铭文,没有钢弦,甚至没有任何看起来可以共鸣的元素成分。那把弓什么都没有,甚至让人疑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铁匠铺——毕竟这是一把木制的,大概只能用来狩猎野猪,甚至连野猪都打不动,大概只能打打小狐狸的…猎弓。
“啊,客官,这弓是我徒弟的试作品,用的也都是不起眼的东西。这东西实在太粗糙,本打算留给独孤那家的小子做个玩意儿,倒是您……”铁匠师傅终于直起了背,有点尴尬地擦擦汗:“这东西您可瞧上了?我们这儿,也不全都是这些的。”
“不错,我要了。”钟离把弓在手上掂了掂,那动作——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一点像达达利亚平日里掂弓的样子:“只是要麻烦师傅,重新为那孩子订做一把更为合适的才好。这把弓虽轻巧,但毕竟是成人臂展,小孩子玩不起来的。”
“哟,这,反倒还劳烦您替我们着想了……”师傅显得更加尴尬,他擦擦汗:“那,也就不收您钱了。这样,您拿去用,如果使唤坏了,来找我便是。”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钟离笑着,话毕,看向达达利亚。
漫长的对视。
达达利亚表情复杂地看着钟离。
吃惊,不解,愤怒,羞辱,期待,狂喜——他脑子里蹦出来的任何一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化岩枪为石柱的魔神,如今竟要用弓来与我对决?他是在瞧不起我,还是有着其他的想法?这个人今天的行为本来就足够奇怪,难道还要有什么更荒谬的事情等着他?
钟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达达利亚。真的是面无表情,毫无波澜,既不是在挑衅,也不是在轻蔑,更不是在期待,反而更像是——
他突然回过神。
“哦,险些忘了。今日我带够了摩拉,就不必劳烦公子阁下了。”钟离低下头,摸向腰间的荷包。
看钟离半天解不开腰包的样子——那大概是他从来就没什么掏腰包的习惯,达达利亚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几枚摩拉,放在桌上慢慢码开。
“……算了,由我来付吧。”
见达达利亚帮自己付了钱,钟离倒也不再推托:“多谢。毕竟这些日子总是如此。我大概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啊啊,那些都好说,只要你能陪我尽兴地打上一场……”说到这里,达达利亚自己都感到了一股颓意。这场架战线拉得属实过长,先是吃饭,又是买武器,真不知道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泡个澡……连他自己都快兴致缺缺了。
看着钟离拿起那把猎弓,达达利亚冲铁匠师傅一点头,跟着走了过去。
尽管那时,达达利亚并没有意识到不对。
这些日子,总是如此——钟离是这样说的。
可是这些日子——从送仙典仪结束,到钟离今天找他——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从来没有。一次没有。
只是眼见,真的为实吗?
——在前往灵矩关的途中,达达利亚一如既往地活跃,一路上赶走许多丘丘人。和那位旅行者不同,他从不捡拾摩拉和面具,也不在乎破碎的箭矢。他不下杀手,只是一箭射歪,先引起那些非人兽类的注意,再不由分说地打跑他们。
就像恶作剧一般。只调皮,却不带杀意。钟离默默地看着那些丘丘人手脚并用地逃走,心下沉寂。他也不动手,也不发表意见,只默默跟在达达利亚后面,默默地,默默地。
达达利亚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上蹿下跳,蹦来射去。相识这么久,他好像一刻都闲不下来。
“先生不跟着舒展一下筋骨吗?太过轻敌,待会儿可是会输得很惨哦。”达达利亚收手,把弓潇洒地甩到身后:“而且,我也有点很好奇你用弓的样子。”
“公子阁下在前,我无事可做,只好忙里偷闲了。”钟离淡淡地岔开话题,“而且,欣赏武人手下留情的样子,也很新鲜。”
“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剥夺弱者的生命什么的,我可做不出来。”达达利亚说着,又眯起一只眼睛,瞄向不远处的史莱姆火药桶:“——当然,如果是命令的话,另当别论。”
炸药桶嘭地一声爆裂开来,伴随着丘丘人被炸上天的吱哇乱叫的惨嚎,达达利亚笑眯眯地看着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