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他已经汲汲营营了一辈子了,剩下的日子,他不想再参与朝堂斗争,只想养好自己的身体,努力多活几年,看着小辈成家立业,儿孙绕膝,比什么都好。
林如海就此在祈安寺住了下来。莫磐想带林黛玉回郡主府,林如海也劝她跟莫磐回去,毕竟这里是佛寺,林黛玉一个小姑娘不好多待的。
林黛玉笑道:“我自是要回去,但回去之前,我还得在佛祖面前还院呢。”
林如海对她道:“做场法事就是了,做完你就回吧。”
林黛玉摇头,笑着对林如海道:“不行的。爹爹既说,是我在佛祖面前日日泣血念经,您才会回来,这就是佛祖听到了我的祈愿,真身显灵如了我的愿的意思。佛祖既如了我的愿,我自是要以同样的法子去还愿,才能彰显我的诚意,否则,就是我心不诚了。”
林如海问道:“你待如何?”
林黛玉微笑:“我打算如之前那般,青灯茹素,在佛祖面前诵满七天的经文,以感谢佛祖显灵护佑父亲平安回来。”
林如海想说大可不必,但他经历过这一遭,对神佛之事已经深信不疑,他怕自己不允许,招了忌讳,报应到女儿身上,于是就道:“也好,为父不再阻你,但你也要量力而为,身体吃不消了,就暂且缓上一缓,只要你的诚心诚意到了,佛祖慈悲,会理解你的。”
林黛玉答应下来,仍旧披发僧衣,颈间悬挂佛珠,左手经书,右手木鱼的进了大雄宝殿。
跪坐在高大雄壮的佛祖像前,林黛玉只觉心间清静安宁,再也没了之前的惶惶不安,她嘴角带着一抹虔诚的笑意,看着悲悯的佛像,虔诚的拜了三拜,发愿道:“信女林黛玉多谢佛祖成全,信女定会青灯茹素七日,以全佛祖慈悲。”
说罢,她掀开一页经书,一手数佛珠,一手敲木鱼,开始念起经来。
林黛玉留了下来,莲哥儿也坚持留了下来,他要跟林如海好好讨论一下他昏睡的时候遇到的奇事。
莫磐竟也同意了。
林如海惊讶:“你不是已经念书了吗?你父亲竟然答应你逃学?”
莲哥儿笑嘻嘻道:“父亲也知道我没有读书的天分,我那个学堂上不上都差不多。”
林如海大惊:“怎么会?那你每天都去做什么?”
莲哥儿笑道:“去交朋友啊?亲戚家的小孩儿都在那学堂里读书,我若是不去,就跟他们说不到一起去,说不到一起去,没有一起长大的感情,时间长了说不定就都疏远了,我会交不到朋友的,因此,未免我太独,于性情养成不利,就是不喜欢读书,也得去学堂上学,多少学习做人的道理,也是不错的。”
林如海:“这也是你父亲教你的?”
莲哥儿点头应道:“是。”
林如海沉默,说实话,作为一门三进士的莫家,林如海是真的没想到莫磐竟然对自己儿子读书没有要求。
莲哥儿见他一脸沉重的样子,就解释道:“父亲说了,我已经是小公爷了,读书科举并不是我的出路。”
林如海问他:“那你的出路,就是做小公爷?”
莲哥儿得意道:“是啊。但是,父亲也说了,做小公爷容易,做一个好的小公爷可不容易。一味的读儒家经典只会限制我的思路,因此,我应该旁征博引,多学多会才是。”
他又举例子道:“比如,我对静言师父那一手养玉的本事就羡慕的很,她还精演先天神算,于《周易》之上所学已臻化境,我已经禀明我家老祖母和父亲,拜静言师太为师,专门跟她学习《周易》了。”
林如海笑道:“你跟她,还不止学了《周易》吧?”他可是还记得,惠慈大师施法叫他回来那天,他还听到莲哥儿在一旁跟着叫呢。莲哥儿还是小孩子,他自己就属于被叫魂的那个,他去给别人叫魂,很容易就把自己的魂给弄丢了,惠慈大师不可能不知道。惠慈大师允许他参与,只能说莲哥儿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果然,莲哥儿哈哈的笑:“静言师父说我很有些天分呢,只是,他说我是红尘中人,有些本事不能教我,可惜的很。”
林如海明白静言师太为什么不教他,劝解他道:“你是小公爷,以后出入交往的是皇宫大内,簪缨鼎食之家,你若是学会了玄学之事,很容易打破阴阳平衡,让人知道了,也容易招惹灾祸。”
莲哥儿叹道:“父亲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不过,光一本《周易》我学着就很吃力了,贪多嚼不烂,其他的,就看缘法吧。”
这下,林如海真是被莲哥儿惊到了。按说,他这样年纪的孩子,大人越不让他做什么,就越好奇,非得想方设法的背着大人去做上一做才消停。大人不让莲哥儿学静言师太的本事,莲哥儿竟能听劝,还说出‘贪多嚼不烂’这种话,他若是真心的,那么,他这种沉稳豁达的心性,倒是真有些超脱红尘的悟性,也难免,静言师太会夸他有天分了。
林如海摸摸他的小脑袋,赞道:“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莲哥儿被夸,他也没有不好意思,转转眼珠子,神秘兮兮的问林如海:“林爷爷,您是探花郎,想必于棋艺一道上有些道行吧?”
林如海不知他要做什么,就笑道:“道行算不上,能跟人对弈赢上一两局罢了。”
莲哥儿一听,眼睛就亮了,他道:“能赢就行,林爷爷,不如,您教我下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