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庆和帝大选天下,今年京里着实住了许多的娇客,不是来宫里选娘娘,就是来宫里选宫女、公主郡主伴读的。陈莹和莫鱼都是在选之列,因是她们家里的父兄报了免选,因此,宫里就送来了一些宫花,以作鼓励和奖赏。
林黛玉是在陈莹那里见过那些宫花的,和她手里的这一枝别无二致。林黛玉心下一转,就知道薛宝钗应该也是去参选了,只是,相比于陈莹跟莫鱼两个一个定亲一个孤女不能参选,她的这个,明显是落选了。
落选的女孩儿,也是有宫花戴的。
林黛玉又看了看空了的匣子,故意问道:“这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
林黛玉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呢。”
周瑞家的心里一突,觑着她的脸色,见她脸上带笑,也不知道她这话是恼了,还是玩笑话,只一声儿也不敢言语。
贾宝玉见状,忙打岔,问了一些因由,又问了一些薛宝钗为什么这几日都不过来玩的事,又让茜雪到那边去说一些等改日亲自去看她的事。
贾宝玉说了这许多,就是想为周瑞家的开脱,让她快走了事,谁知,他人都吩咐走了,周瑞家的还呆站在这里呢。
贾宝玉只好又问:“周姐姐还有事吗?”
周瑞家的讪笑着拿眼睛看林黛玉,她不说话,周瑞家的不敢走。
她可真是冤枉死了,她是一路送来的,谁让林黛玉这里是最后一站呢?她真不是有心慢待这位贵主的。
贾宝玉用胳膊肘捅捅林黛玉,林黛玉抬眼一看,见周瑞家的还站在这里,就明白了她这是等她的话呢。
她心里好笑,又有些心酸,往常,这位周大娘可没有像今天这样战战兢兢呢,自从她出去住了一趟回来,就连这位最难缠的爪牙都要给她三分薄面了。
林黛玉笑道:“大娘快去吧,花儿我收到了,大娘若是有空闲了,帮我问问姨妈,家里可还有这样的花儿?我如今戴不得这花,我的丫鬟们确是能戴的,只有两枝,可不够她们分的。”
周瑞家的赔笑两声,忙答应下来,自去了。
周瑞家的走了,贾宝玉一个劲的拿眼看她,林黛玉笑道:“宝哥哥,你又要作怪了。”
贾宝玉笑道:“没,我就是觉着,姑娘好生威风,比凤姐姐还要有派头呢。”
林黛玉笑道:“你瞧着吧,我这派头,指不定要引来多少指桑骂槐呢。”
贾宝玉笑了一回,说道:“还有我帮你呢。”
林黛玉:“你?指望你,还不如指望那泥捏的菩萨呢。”
这厢边,周瑞家的原本想送完宫花就回自己家的,但林黛玉有了话,她想着,干脆再走一趟薛姨妈那里把她的话带到,别再回头她隔了夜,让林黛玉知道了,又说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怠慢了。
那边,王夫人在薛姨妈这里说话还没走呢,见周瑞家的来了,就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周瑞家的回到:“是林姑娘有话要我带给姨太太呢。”
薛姨妈忙道:“是有什么话?”
周瑞家的觑了一眼王夫人,对薛姨妈回道:“林姑娘让我问问姨太太,家里可是还有这样的花儿?她如今戴不得,丫鬟们却能戴,两枝不够分的。”
王夫人脸色登的就耷拉下来了。
薛姨妈脸皮也有些难看。这些宫花,若是一开始就分给大丫鬟们,倒也无妨,只是,她说明白了,这些花儿,是分给姑娘们戴的,林黛玉把送给她的花赏赐给自己的大丫鬟也就罢了,跟她这个做姨妈的没关系,但是,她又使送花的人特意回来问她讨花给丫鬟们戴,那就很有些打脸了。
她薛家送出的花儿,也只配给丫鬟们戴了!
王夫人一拍桌子,骂周瑞家的:“胡闹!姐儿年纪小,她不懂事,你还跟她一样不懂事吗?这是姨太太特意送的新式宫花,哪个牌面上的丫鬟也配戴的?鸳鸯还没有呢,那些子就猖狂上了!你不说好好教她,倒是把这话又当成个正经差事来回,还记得谁是你的主子吗?”
周瑞家的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心里又羞又气,也只能低头挨着。
王夫人好一通发作,躲在里间的薛宝钗听到动静,忙出来查看。
待弄清楚原委,她劝王夫人:“姨妈快消消气,不值当为这事生气的。林丫头那边不过是得了些旁人的好儿,就这么涨起来了,可见她是个轻浮不担事儿的,她既这样眼皮子浅,早晚把人家那些好儿给作败没了,时间长了,就自己杀了自己,姨妈就只管冷眼看着罢。”
王夫人哭道:“你说这话我如何不明白,只是,形势比人强,她不过是受些个赏赐,就蹬鼻子上脸,涨包起来了!偏老太太疼她跟什么似的,就连宝玉都退了一射之地。偏我又说不上话,在老太太面前也没脸,也让你们跟着受委屈。”
薛宝钗却是不这么看,她对王夫人道:“她人不怎么样,亲戚却是好亲戚呢。我听说,她跟郡主府的小公爷来往甚密,那是比咱们还要煊赫的公侯之家,依我看,姨妈是长辈,很该帮她张罗着,把这门亲戚走热络了,不说眼前的,就是以后,宝兄弟也受用无穷呢。”
王夫人沉思,虽不言语,却是把这话给听进心里了。
只是,薛宝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夫人难道不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只是人家不搭理她罢了。她又是个好面子的,别人拒绝了一次,她就拉不下脸来弄第二次,不过,薛宝钗有一句话没说错,就是为了宝玉,这门亲戚,还是很该走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