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上前看着满桌子的狼藉,他叹气道:“磐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如此不爱惜,”他指着那些一看就是黑暗料理的菜色,继续道:“你们现下吃的痛快,吃完之后,就该闹腾的旁人不安生了,你们行事这样放诞而不知节制,有违天地情理,这还不算狂悖?”
莫磐哑然,在旁气息稍顺的七皇子挺有义气的道:“父皇,这不怪磐儿,这些都是我带来的。”
宣正帝仍旧余怒未消,他道:“菜是你带来的,你是受了谁的撺掇,朕还不知道?”说罢还狠狠瞪了莫磐一眼。宣正帝还不知道七皇子只是带了食材来,这些菜都是莫磐自己亲手做的呢。
莫磐低头认错。
宣正帝问他:“你师父呢?他也不管管你?”
莫磐蔫蔫道:“师父他吃不了这些,在隔壁院子里跟乐善世子作伴呢。”
宣正帝没好气道:“这些一看就是害人的东西,他能吃的下才怪呢!去个人,把他叫过来,朕要好好问问他,他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孩子的,简直是无法无天!”他又错了。
莫磐说的是无论鸡兔鱼肉还是葱姜蒜料这些都是大荤之物,惠慈大师受戒是不吃的,宣正帝却以为惠慈大师是看不上这些菜菜不吃的,显然,在宣正帝心中,惠慈大师这个大和尚当的也就是个形式而已,实际上他还是荤素不忌,留恋红尘的。
莫磐也不解释,只是把宣正帝他们朝大殿引去。
惠慈大师早就知道宣正帝到了,只是,他正在趁着中午日头最好阳气最足的时候炮制一些珍惜难得的药材,抽不出空来去见宣正帝。
等到有内侍来请他,他手头正在收尾,不能半途而废,他对那个传话的内侍道:“不急,等会再去。”
这个来传话的内侍,是从宣正帝在大明宫养伤的时候就跟着伺候的,宣正帝病愈离宫,他没跟着走,就留在这宫里伺候惠慈大师。
宣正帝平日里跟惠慈大师是如何相处的,他早就看习惯了,他听惠慈大师说等会再去,也不以为忤,就卷巴卷巴袖子,去净了手,帮着惠慈大师一起处理剩下的药材。
他这一行为,看呆了在廊下晒太阳的乐善世子定程。
这,皇帝有诏,还能随意拖延不去?这得是什么样的胆子才能抗旨不遵?他就不怕宣正帝一怒之下治他的罪?
定程知道惠慈大师曾是宗室,之所以被封亲王,乃是他年纪轻轻就亲自出家为僧,为皇室祈福,以保大周龙脉不衰,其中具体的恩怨牵扯,却是半点不知的。至于皇帝对他的态度,也是他们看到的那样,把人仍在大明宫里,不闻不问,眼不见为净。
这也是年轻一辈的皇子宗室们普遍的认知了。
但实际上到底如何,只有有年纪有威望和近身伺候他们的人才知道了。
定程忍不住道:“大师,药材什么的,有什么要紧的,还是先去见陛下吧,别让龙驾空等,降罪于尔等。”
惠慈大师想了想,对他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这药材是给陛下用的,若是炮制火候不够,药材很可能会变成毒药,到时候给陛下用下去,陛下再吃出个什么好歹,这问罪下来,是你来担,还是我来担呢?”
定程脸色微变,想要辩驳,惠慈大师继续道:“自然是世子您来担了,老衲一个出家人,死了也就死了,道不如世子殿下家大业大的,皇帝砍起头来也能解气,顺便把你们家的爵位给收了,一举两得,划算的很呐。”
定程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旁边伺候的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劝解道:“世子殿下千万不要再生气,您忘了太医的嘱咐了,您现下最是受不得气,于身体有大损害。”
定程仍旧脸色憋红,大口喘息,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个帮着收捡药材的内侍看了一眼又被气个好歹的定程,又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惠慈大师,心下不无感叹:“都说人走茶凉,即便尊贵如惠亲王,这么多年不出现在宫廷之中,现下竟连一个不入流的宗室子都能说两句,真是让人唏嘘,可见,人还是要及时行乐才是,否则等人走茶凉的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宣正帝又叫了两拨人来请,惠慈大师才收拾好药材,又回自己宫室里换了一身僧袍,这才施施然的带着三波内侍朝正殿走去。
惠慈大师到的时候,宣正帝正叫了太医给莫磐和七皇子两个看诊开方。太医也不是旁人,就是在宫里住了好些时日,为定程养身的那个。
太医道:“郡马爷身体无碍,只要注意这两天多吃些降火消食的蔬果即可。七殿下,有些虚火过剩,臣开些降火去燥的汤药喝一喝即可。只是,七殿下似是受过惊吓,晚上睡前记得喝一碗安神汤,也就无碍了。”
只是小年轻常见的一些小毛病,太医很快就开好了方子。
四皇子接过药方看了一下,问道:“安神汤都少不了人参,你怎么用了仙鹤草来代替?”
太医恭敬道:“回王爷,人参虽性平,可安神固智,但需忌食油腻、麻辣刺激之物,况且,七殿下现下内燥急热,即便白日里用了降火的汤药,晚上也用不得人参,是以,臣便用了仙鹤草来代替人参,效果虽然差上少许,却没了以上忌讳。”
四皇子点点头,把方子交给宣正帝,宣正帝看过之后,对太医道:“老七无病无灾年轻力壮的,也用不着太好的效果,就这样吧。”说着还瞪了一眼七皇子,把他瞪的脖子一缩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