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家的脸色登时耷拉下来,恨恨的骂了几声小蹄子,想找个跟着出去的人问问,这才发现,这府里的丫头婆子们除了刚来时还对她热络几分,现下,她想问些什么消息,竟都对她爱搭不理起来。
没法子,她只好自己去找贾敏去探探口风。
贾敏正倚在软榻上默默出神,身后一个小丫头在给她打扇。
赖大家的端了碗核桃酥酪上来,轻声对贾敏道:“姑娘可是出门累着了?先吃点子酥酪压压肚子,晚上有炖的鲜美的鱼汤,我亲自看着厨房处理的大鱼,保准一点子腥气都没有。”
贾敏似是被惊醒过来,愣了好一会,才问赖大家的:“你方才叫我什么?”
赖大家的疑惑道:“姑娘?”
贾敏长舒一口气,对赖大家的道:“我早就不是府里的姑娘了,你以后还是叫我太太吧。”
赖大家的心中更是疑惑了几分,她叫了这么些日子的姑娘都没说什么,怎么现下突然就要改了?她问:“叫什么称呼有什么要紧的?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国公爷跟老太太捧在手心里金娇玉贵的姑娘。”
贾敏幽幽道:“既已嫁作人妇,又还恋着过去作甚?”
看看那位莫夫人,原本是做人婢女的。如今呢,自己不光嫁入官宦之家,儿子还能得尚郡主,这样大的荣光,这样的经历,竟可赞一声传奇了!这位莫夫人她要是还沉迷在过去做婢女的日子,哪里有今天呢?
可见,这女人虽比不得男人能为官做宰的,只要自己有本事,同样能搏前程呢。
这位莫夫人,以后一个诰命夫人是少不了的。
再看看她自己,虽然出身国公府,但嫁给林如海后,这么些年,要名声没名声,要孩子没孩子,别人说起她,说的也都还是国公府姑娘那些个旧事,细想下来,这十几年来,她竟是一事无成,白活了!
赖大家的见贾敏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即便心中再多疑问,此时也都得闷在心里,她道:“就听太太的。”又笑道:“太太今日出门可还顺利?知府太太是个热心人儿,您跟她一起出去,想必收获颇丰?”
贾敏笑的古怪:“可不是吗?今日有大大的收获呢,没白出去一趟。”
赖大家的见贾敏阴阳怪调的不对付,还想说什么,贾敏却岔开话题。不想提今日之事。她问赖大家的:“说起来,你们来我这里也有小一个月了,这扬州城可都逛过了?有没有看上眼的,若有觉着母亲会喜欢的,我出钱买下来,算是我孝敬她老人家的。”她可是见过一回京城来人的,呼啦啦的好大一群人来给她磕头。她在这府里也没见着几回面,想来,府里除了来派人来看她外,还派了其他差事给他们,前些日子她身子不爽利,没顾得上问是什么事,她想,等府里办外面事的管事来领节赏的时候,她也得好好问问可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帮忙的,即便她帮不上忙,还有老爷呢。
赖大家的听她说起老太太的喜好,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好奇,笑着回道:“老太太什么没见过?哪里缺了东西,不过是看个稀罕,要我说,只要太太好了,您就是干给她带张白纸,她老人家也是欢喜的。”
贾敏笑道:“虽是如此,我却不能真的就简薄了。”
赖大家的就给她说了几样贾母或许能看上眼的东西,有的只是取个巧,不算什么,有的却是价值不菲。
贾敏自是不在乎这些个的,林家也不缺银钱。在她眼里,能用钱买到的都不算稀罕,真正稀罕,都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就比如,她房里那个口径尺多长的透明玻璃鱼缸,是林如海特地淘换来给她的。里面装上清水,再养上几棵水草和两三条红色锦鲤,她每天光看小鱼游水就能看上半天,有趣的很。
贾敏跟赖大家的说话的功夫,林如海就下衙回家了。
贾敏迎上去,笑问道:“今日下衙倒早?”
林如海道:“衙门里也是要过节的?这两日都没甚么要紧的事,就干脆早些下衙,也防着人心思浮动。”
他又问:“今日跟陈家嫂子出去,可有看中什么?”
贾敏道:“倒是看中了一匹极好的细棉布。海棠姐姐跟我说,让我裁了里衣给你穿,等到明年咱们的孩子出生,再裁了旧衣做成尿布、小衣裳、小被子,软和又养人呢。”
这年头再好的棉布也都有些糙,非得人穿上个几年,再来回的洗上许多遍,才会够软,但这个时候,往往布都已经穿烂了,也该换新的了。她是从来没想过给自己的孩子用棉布的,家里绫罗锦缎什么名贵布匹没有?但海棠姐将‘养人’这两个字说到她心坎里了,旧衣裳沾了人气,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穿过的,裁了给自己孩子用总是差不了的。再者,民间还有百家衣一说,这百家衣,用的自然是有福人家穿过的旧衣裳裁成的,可见,这旧衣裳,也是有它的好处的。
林如海就笑道:“那你可得给我多裁几件,裁少了,恐怕不够咱们孩子用的。”
贾敏也笑道:“定是少不了的,不光你穿,我也得穿呢,海棠姐姐跟我说,这刚出生的孩子,最是离不得亲生母亲,我要是不能时时看顾着,就给孩子裹上我的一件旧衣裳,孩子闻着母亲的味儿,夜里也能睡的安稳些......”
赖大家的在外间听着两夫妻言笑晏晏其乐融融的样子,暂时将今日之事搁在心里,去忙其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