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奇兰本想说先找到她口中那个挑唆她行事的妇人再做定夺,但对上萧世颖的目光她便改了口,道:“儿臣不会轻纵。”
林姨到底存了愚弄萧奇兰的心思,如果她的私心没那么重,在遇上那个妇人时她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明宝清,届时来个顺水推舟,瓮中捉鳖,全然不会有今日的混乱和被动。
可若是同明宝清她们说了,林姨所肖想的这所谓功劳就不能独落在明真瑶身上了。
明真瑶在林姨拿出那包毒药的时候就跪了下来,一句话也不敢替自己分辨。他也不知道林姨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瞒着家里人偷偷做下这样一件事来。
“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林姨那时候慌忙地摆着手,说:“我真没有一点要害公主的意思,那妇人找上我的时候,我只想将计就计,我,我知道轻重,我,我还有女儿呢。”
她的确半分害萧奇兰的心也没有,因她知道一个道理,叫一臣不事二主,这是明侯用整个明家的落败和自己的性命教会她的,她知道明真瑶若改换门庭绝没有好下场,而逃到扬州去,落个清白身,更是无稽之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明真瑄远在陇右,还不是被攥得紧紧的。
但现在说这些,又有谁要听呢?
天边将露鱼肚白时,萧世颖先行回宫,底下响起一片‘恭送陛下’的声音。
这一夜的歌舞和戏法的确精彩绝伦,但坐了那么久谁也受不住,许多大臣都不在原位上了,三三两两的散在紫薇楼各处的花苑、水榭里,也有叫了宵夜正在品尝的,也有逗鸟、赏月,吟诗作对的。
萧世颖一走,北衙军也跟着撤走了大半,余下那些都在萧奇兰和诸位郡主、县主身边,虽然是削薄了许多,但加上金吾卫的人手依旧是足够的。
萧奇兰还留在这里,等着这一夜的庆典结束时,她将放飞那一群彩雀。
千秋节由萧世颖来开头,由萧奇兰来结尾,其中含义不言而喻,是萧世颖对于萧奇兰的认可。
李素从紫薇楼上下来,将明真瑶和林姨一并押去偏院等候发落,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揣测,两人也没有捆缚,只是跟着带刀的护卫亦趋亦步地走。
行过一处水榭时,李素只听有人嗤笑道:“什么鬼婆疯子也能装得这么人模狗样,这都是什么世道,狗屎也能点黄金了。”
她听声就知道是崔家的人,看年岁应该是崔三、崔四同辈的兄弟,只是分不清是行几的兄弟。
“狗屎也能点黄金,倒有几分自知之明。”李素讥道。
那崔郎自然是气不过的,但被旁人劝了下来。
李素继续往东去,紫薇楼、花苑水榭都在西,兽苑一类地方都在东,今日之事错综复杂,还未清查,所以明宝清、明宝盈也都被软禁在了兽苑。
林姨和明真瑄没有瞧见她们,李素寻了处能落脚的干净地方端坐着,由着他们两人跪在一旁。
“大部分的兽类只是受了些惊吓,受伤的兽类有十八只,狮子受伤最重,鹿也伤了五只,吐蕃犬伤了六只,余下狐猴一类倒是伤得不重,已经请医官来了。”兽苑的护卫禀道。
李素端起茶盏又搁下了,再看林姨,道:“谁领你进来的,你不是说自己认得出吗?好,这就认一认去。”
林姨知道自己做了十足的蠢事,哆哆嗦嗦站起身来。
明真瑶还跪在地上,托了她一把,道:“您仔细认,仔细瞧,把实话都说出来,切不要再隐瞒什么了。”
林姨瞧了他一眼,两滴泪掉在他手背上,道:“娘错了,娘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明真瑶点了点头,将唇都咬出血了,说:“阿娘别怕,不管怎么样,都有我陪您。”
听得这一句,林姨忽然敏锐起来,她知道了这件事最坏的收场是什么,她魂魄都要碎了,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些人眼前的。
谁带她进来的,她分明是记得的,一个四五十岁的仆役,长着点胡须,黑黑黄黄一张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可这里一大半的仆役都是这个样貌,她越是细想,却越是
想不起来了。
医官和侍从们进进出出在给那些异兽疗伤敷药,耳边时不时有兽类难忍疼痛的咆哮和悲鸣声。
“那个妇人真是兰陵坊的女工,她,她来挑唆我的。”林姨又重复起这句话来,脸上的皮肉绷着,像是唱戏时吊紧了皮的样子。
李素见她这样问东答西的,心知她没认到人,但李素又实在怜惜明宝盈,不想这蠢妇坏了她的前程,也想给她一条活路走,就问:“哪个官园子的女工?”
林姨依旧答不上来。
正这时,兽苑的犬舍里有些异动,护卫警惕起来,示意让人瞧瞧去,看是怎么回事。
那人才出去就见那些吐蕃犬发了狂般拖拽着铁笼就跑了出来,利齿龇咧,口涎四溅,短短一瞬的功夫就逼到了眼前。
护卫们倒是训练有素,纷纷拔刀应对,救下那些医官和侍从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