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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小人失言,殿下恕罪。”严观认得倒是快,只是语气就那么呆呆板板又讨嫌。
    鹰隼几乎是直冲而来,在半空中滞了一滞,展开的翅膀扬起一阵小而猛的旋风,将萧奇兰的兜帽拂掉,露出她兰花般白透清澈的面孔。
    严观从没有直视过萧奇兰,而萧奇兰却总是随意打量着他。
    她将目光从正撕扯肉干的鹰上挪开,瞧着他浓郁的眉眼和坚毅的下颌,心道,‘怎么能只像了个骨架子,其他什么都不像萧家人呢?’
    禁苑里的鹰犬被他养得很好,溜光水滑的,猎犬毛发顺得像绸子,鹰蛋的数目也较往年多了两成半。
    原因也很简单,严观没有抢鹰犬的口粮,没有中饱私囊,银子经了他的手,一百两还是一百两,二百两还是二百两,除了月俸,他没拿过半个子的‘孝敬’。
    他手下这支羽林卫日子过得很闲适,每日就是练鹰练犬练自己,四时份例该怎样就怎么样,一粒豆都不会少。
    严观唯一做过的利己事,就是把明真瑜从蓝田县捞回来。
    萧奇兰着人查过明真瑜了,这人从前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明真瑄这个当兄长的也算尽心尽力管教了,但也没什么大用。
    明真瑜就是个没皮没脸的二世祖,侯府破了,他当了几年的苦劳力,也没淬炼成个心性刚强的大才。
    明真瑜的资质平平,雕出花来了他也就是碟小菜,只不过性子挺乐观,有点傻乎乎的,算得上能屈能伸,这日子稍微给他一点喘气的余地,他就知道该怎么过日子,如何给自己找乐趣了。
    严观平日里待明真瑜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不许人无缘无故欺负了他,再就是给他开口子让常与家人相见,以及一个可以煨烂粥饭吃的小灶,就这三样。
    严观待属下不算多亲近,差事做足不会挨骂,出了纰漏照样要罚。
    这一日日的差事当下来,就跟他做不良帅那会子差不多,从不邀功不抢功。
    “你是不乐意去引那幕后之人出来?甩脸子给我瞧呢?”萧奇兰忽道。
    “小人生就这副模样,殿下勿怪。”严观垂着眼说,他倒没有否定前一句。
    萧奇兰抬臂纵鹰高飞,又将那臂鞲扔还给他,道:“工部的宇文主事升做工部下辖工部司的员外郎,以吏部的年末考绩来看,他空出的位置十之八九是明娘子来替,你每日这样庸庸碌碌的,就不怕明娘子嫌弃你。”
    “殿下。”严观皱起眉头来,说:“我这一月里才见了她三面,若再寻求什么出人头地的作为,一月里又能见她几次?”
    “何不成婚?”
    萧奇兰就喜欢问他与明宝清的事,严观从起初的无语费解到现在都有点习惯了。
    “她暂不想嫁。”
    入赘又担心严观的身世有个万一,会牵连她的家人。
    严观没有将明宝清的这个念头说出口,萧奇兰盯着他瞧了一瞧,竟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只是道:“可还有人再找过你?”
    “没有。”
    有些话真像是禁忌,一说就应验了。
    严观这一日离了禁苑不一会,便觉身后跟上一条尾巴。
    他在路口站了一站,转而去了大宁坊的那间废宅。
    那人果然跟上,且脚步愈发笃定起来。
    在废宅荒芜的堂屋里,严观抬眼瞧了瞧房梁上密结的蛛网,转身看向那人时抱臂嗤笑了一声,道:“郭六郎,你跟着我做什么?”
    如此自作聪明的蠢货严观还真是头一回见,这种会被诛灭九族的谋逆大事也这样迫不及待地亲自上阵来。
    郭六郎见他这般老神在在的样子,面上神色倒是谦恭起来,朝他长揖跪拜。
    说起来也是五品给事中家的小郎,竟给个小小中侯行此大礼。
    严观没有扶他,只盯着他的后脑勺瞧着,原本讥讽而无奈的眼神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变作一种隐蔽的畅快和贪婪。
    “这是做什么?”他懒洋洋地问,学了一点萧世颖的腔调。
    “依着次序,合该称您十七公子的。”郭六郎见严观如此姿态,愈发欣喜。
    “这话何解?”严观明知故问。
    郭六郎迈了一步,道:“公子乃潜龙真身,若是无意归位,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这废宅打转了?”
    严观瞧着他,吁出半口气,道:“安王是你的表兄,何必舍近求远。”
    “他早没了心气,怕是那时被骇破了胆子,如今生下个女儿,更巴不得早早送进苍琅院中去,还做那能靠女儿登顶的大梦呢。”
    郭六郎似乎很鄙夷安王,眼神语气中都带着些不屑。
    严观没有说话,他在想安王这个人。
    安王如今有了些年岁才称得上儒雅,但年轻时人们只会说他瘦弱,他肖母不肖父,又是喜文厌武的性子,从来都不是储君人选,可萧世颖难道就是储君之选?
    “公子可知这宅子原先住过谁?”郭六郎故弄玄虚地问。
    严观静静看了了他一会,扯了扯嘴角,道:“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