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郎下山哼着小曲回来,就瞧见那血一滴滴一滴滴的,他还以为是什么受伤的小动物,一拐过去,看见
了倒在那里的钟娘子,裙上有一滩红。
孩子最后是被陆大夫保住的,钟娘子在陆大夫的医馆里住了将两个月,回来的时候瞧见周家一塌糊涂。篱笆墙破破烂烂,屋瓦全部烂了,连门窗都支离破碎。
姜小郎的那两个侄子秉性顽劣,很难管教,那几日姜大郎和姜大嫂也不管他们了,就由得他们坐在周家门口,谁要进去就用弹弓射石子,一打一个准,打得所有人都不敢往周家去。
论起来,周家在青槐乡的家底要比姜家厚一点,附近乡上用的都是他家的草编。
但明宝清进城之后,留下的炭窑和滚碾都交给了姜小郎打理。
姜小郎还兼了一个替乡人买牲口的活计,这也是明宝清替他引荐了兰陵坊的马场才有的。
黑大、黑二他们在垦开的荒田上种了药材,也是靠姜小郎去卖。
钟娘子是个细致人,从陆大夫处买了些牙痛散、保济丸、活络药酒、合胃丹之类方子备着,里正家的娘子有一日闹起牙疼来,就是靠那点牙痛散救下命了!
说起来都是买卖,两边都要挣钱,姜小郎不过是个中人,但人面广一些,赶在寸劲上真是能积德的!
里正自认心也不偏,的确是周大郎有错在先,而且这事真是又丢脸又不地道,嫌弃人家不会生给休了,结果人家改嫁了又怀了,而他自己家里那个却还是没有动静。
且这一回,周大郎的媳妇可不似钟娘子那么憋屈,有钟娘子给她做了明证,可不是她不会生!
周大郎被媳妇逼着去钟家低了头,虽是吃了闭门羹,但起码是个认错的表现。
周大郎的媳妇是个苦出身,也是聪明人,抹得开面子,知道这件事若摆不平,周家没法在青槐乡上待了。
后来又自己陆续提着礼去了几次,替莽撞的周大郎认错,替刻薄的周老娘道歉,连着狠狠将大小姑子都骂了一顿,骂到最后,一句比一句狠,听得姜大嫂头皮都发麻,反而给她倒了口水,让她消消气。
周家至此就是她当家了。
姜小郎不管这个,周家是谁当家都好,休想从他这里再得一分好脸色。
明宝清也去陆大夫处见了见钟娘子,她丰腴了不少,气色很好,正坐在太阳里同陆大夫一道翻晒药材。
明宝清想起杜二郎听了卫大嫂挑唆后,偷上门来的那个夜,钟娘子听见响动要周大郎来瞧瞧,在夜风里,她又怕又好奇地依在周大郎身边,扬声问她们怎么了。
那时的钟娘子恐怕想不到后面还有这样的波折等着她,可谁又能想到呢?
明宝清难道就能想到,她与严观会有这样的情缘吗?
“想什么这么入神?”
严观的声音忽然响起,明宝清一侧首就被吻住了。
他将她圈在臂弯里,因为俯身的这个姿态,肩胛骨隆起,背脊腰线也绷紧了,明宝清被他遮得严严实实,像是落进了一个半弧的巢穴里。
明宝清和严观很多时候都是在夜色里见今日的第一面,所以见面与接吻这两件事的间隔就像诗句上下行之间的停顿。
严观总是很急迫,但将要贴过来时,他总会滞一滞,收一下力,然后再轻轻贴过来。
偶尔也会有没收住时,明宝清被撞得跌进他臂弯里,先一步伸出的胳膊是他成心为之的铁证。
吻有时候是直接印在唇上,有时候先在额角、鬓角、眉心、脖颈亲一亲,但总是要落到唇上的。
明宝清被他亲得很舒服,不舒服的事她不会一做再做。
他站着,她坐着,他俯下身来弥补这个落差,但就不好拥着她了。
所以严观交握着她的手,按揉着,又不满足的包裹住,揉捏着,也像唇瓣的吮咬一样细细密密,哪怕是在换气的短短一瞬间也不停。
这个吻好久啊。
若不是严观听见了明真瑜三步一蹦跳过来的步伐,他还舍不得结束。
明宝清觉得自己好像是躺在小舟上做了一场绮梦,浑身都酥麻麻的,脑海里波涌一阵一阵,晃得她还有些迷离。
明真瑜整日和鹰犬打交道,脑子里也没什么风花雪月了,一冒进这温暖的屋子里,没嗅见残留的暧昧气息,只闻到饭香了。
他真饿了,眼下食盒和美人摆在他眼前他肯定是扑食盒。
这食盒里有他和严观两个人的份,明真瑜的主食是暄软的笼饼,严观的主食则是一钵饭。
揭开钵盖时饭香才飘出来,还微微有热气,因他喜欢吃粒粒分明的饭,所以添水少些,饭粒密密挤在一处,撅起来底下还有焦巴。
明真瑜看着硬饭眼馋,但笼饼也好的,软乎乎像明宝锦的脸蛋。
“阿姐,这俩带回去给小妹玩。”
明真瑜掏出两个鹰羽毽子来,一个看起来很冷酷,正中一根竖直无垢的白羽,四周微微弯折的都是黢黑的长羽,另一个就全然不同,五彩缤纷的,但跟雄鸡华丽的尾羽相比,又多了几分如刀剑锐利的光芒。
明宝清把那个彩羽毽子拿在手里看,对着外头的阳光一折,羽毛的颜色变幻着,闪耀着,细腻又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