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她不敢问继续追问下去,试探明于鹤的容忍度的意图也像被泼了冷水的火苗,再也没有冒头。
骆心词心里有点沉重,静默站了会儿,转身离去,又在经过纱屏时停住。
“我不知道怎么应付瞿家兄妹俩。”她闷闷说道。
瞿家兄妹想从她这里打探消息,人家又不是傻子,不会她说什么都信。
骆心词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骗不过对方,先将难处与明于鹤点名。
明于鹤目不斜视,淡淡道:“他们会制造机会的,你只需要顺应,等待一个时机,将计就计。”
骆心词站在纱屏旁,将这话想了又想,心里渐渐生出不安的念头。
她迟疑问:“……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有什么关系?”明于鹤不以为意道,“他们不敢强逼你,只能用手段骗取你的信任,即便遇险,也会陪同你、照顾你,宁愿自己受伤也会保护好你,你大可放心。”
骆心词大惊失色。
整个骆家就剩她一个健全的人了,她还有重任在身,万不能出事。
“那我不去了!”——这话到了嘴边,看着眼前已不被她牵动情绪的明于鹤,骆心词无法开口。
她勉强道:“你说清楚我可能遇到的危险,让我做好准备……”
明于鹤面露不耐,“让两个不熟络的人快速产生感情的最佳途径,就是绝境相依。要么,你与瞿锳一起,舍身相救,姐妹情深,要么与瞿岭一起,生死相随,暗生情愫,不外乎是共患难的俗套戏码,懂了?”
绝境,共患难……能好好的,谁愿意去受苦遭难?
骆心词是不愿意的。
她脑筋转得很快,道:“哥哥你比我聪明,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啊,你玉树临风,一定能哄得瞿锳对你芳心暗许,瞿岭对你鞍前马后,到时候想怎么样都可以啦……”
骆心词忽然想起太子,云袖说以前太子与明于鹤的关系不好,是几年前两人共同遇险后才有转变的。
“……你有经验的……”
这句话她声音很小,还是传到了明于鹤耳中。
明于鹤随口道:“利用他人感情达成目的,我不屑用这种手段。”
骆心词怔了下,脸上忽热。
她用明念笙的身份入京,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他人对明念笙的感情,如韶安郡主的怜悯、明于鹤的欲念。
她总嫌弃明于鹤矫情、阴晴不定、对庶妹有着不伦之情,可到头来,她才是最无耻的那个,根本就没有资格评价明于鹤。
骆心词羞愧得面红耳赤,扶着纱屏,含糊辩解,“我也不想的……”
“不想去?”明于鹤没有听清楚,嫌她磨蹭,叩响桌案,道,“等你哪日手中握有权势了再来与我一样挑三拣四,现在,你没有选择。”
说完,他看见骆心词的脸色越发的红润,眸色从迷茫转为坚定。
明于鹤看不懂,不许自己再去猜她的心思,皱眉命令道:“去与范柠、瞿锳赴约。”
骆心词不理,而是认真道:“倘若我与你一样,我也不会那样做的。”
入京后,远离家人,四面楚歌,她不是什么英勇果敢的侠女,常觉胆怯与惧怕,总会想家,怕自己会退缩,便常提醒自己往前看,不能一味往坏处想。
回首来时路,其中许多事情骆心词觉得自己处理得不够妥善,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多亏了明于鹤。
她为自己利用他人的行为不齿,但又从明于鹤那里得到了安慰。
他说:“等你手中握有权势了再来与我一样挑三拣四。”
骆心词重复:“倘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屑那样做的。”
这话颇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偏偏明于鹤听懂了。
她在说,倘若骆家不曾遭受那样的谋害,倘若她有别的办法揪出罪魁祸首,倘若她与他一样手握权势,都不会选冒明念笙来欺骗武陵侯府的人。
明于鹤的眉头紧皱着。
沉寂片刻,他道:“你想怎样做便怎样做,不必与我说,我也从不以同一个标准去衡量所有人与事。以乞丐为例,乞丐偷了一个馒头,该当何罪?这要看他是四肢健全的乞丐,还是无处可去的失聪幼儿,是太平盛世的乞丐,还是混乱世道中的苦难人。”
他像是在回答骆心词的话,言辞中又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但这已经足够了。
骆心词双目闪亮,她现在肯定自己没有猜错,明于鹤根本就是在吓唬她,他那些凶狠可怖的言论都是在造势,他没有不伦之癖。
就算有,他也会克制。
他根本就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骆心词没有证据,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立在原处抠了几下纱屏,腼腆地微微抬头,小声说道:“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出城,好不好?”
明于鹤的脸倏然沉下。
骆心词一点都不怕,她只有点儿莫名的羞涩,转过脸,盯着纱屏上的绣纹,似自言自语说道:“……别人有哥哥陪同保护,我也想有……你与我一同去,越看重我,我说的话,他们才更相信……”
她又鼓起勇气道:“遇险就遇险好了,我只想在遇到危险之前,身边有可以信赖的人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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