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李寻欢什么都没做。
奈奈鼓起勇气,仰头看他的表情。
李寻欢逆光而立,俯下身,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脑袋,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大叔……”奈奈也有点想哭了,她穿得单薄,清晨风凉,一身里衣被风裹挟着,眼里的血红好似随时都会滴下来。
“大叔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她抽了抽鼻子:“大叔学问那么好,武功也好,想必有很多人非你不嫁呢,而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小丫头……”
“你真的想嫁给我?”李寻欢问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喜怒。
奈奈没有迟疑,狠狠点了点头:“嗯。”
他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奈奈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反正我就是喜欢大叔嘛,我想每天晚上都跟大叔睡在一起,一个人的话,真的很孤单啊。”
“我明白了。”
李寻欢道:“我可以娶你,可将来你总免不了要后悔。”
“我绝不后悔!”
“没有人可以对自己的决定说绝不后悔。”李寻欢道:“奈奈,你记着,有些错只要犯一次,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无论你有多后悔,就算你去跳河,去上吊,就算你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也没办法挽回。”
奈奈忐忑地听着,等着自己的宣判。
李寻欢叹息一声:“我已没有机会了,但是你还有。”
奈奈没有听懂李寻欢的前一句,但她听懂了后一句:“你是说……你真的愿意娶我了?”
“是,但不是现在。”
奈奈雀跃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时候?”
李寻欢道:“五年以后,只要你五年以后还愿意嫁给我,我就一定娶你,这五年,是给你后悔的机会。”
奈奈一下子扑进李寻欢怀里,激动得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好,好,只是五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一定不会后悔的,你……你也不要骗我。”
五年的确不长,却已占了她来到人世间三分之一的时光。
李寻欢道:“我绝不骗你,但像今天这样的事,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做了!”
奈奈撅起了嘴:“我可以不拉你进幻境,但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她没去看李寻欢的表情,脸上还是孩子的倔强,重申了一遍:“不管怎么样,我就要跟你一起睡!”
李寻欢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苦笑道:“你一定是上天派来考验我的。”
……
当李寻欢说搬家的时候,不但铁传甲感到意外,奈奈也有些吃惊。
“我们在这里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呢?”
李寻欢对奈奈说的理由是:“我们如今这样的关系,怎么还能留在这里?若是传出去,你年纪小,人家不会说你,只会说我禽兽不如。”
其实李寻欢不怕闲言碎语,小李探花曾经狂嫖滥赌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怕奈奈听了受不了。
他不敢拿自己的教学水平去赌。
奈奈自然欢天喜地,一面说要去收拾东西,一面又想着跟姐妹们告别。饶是铁传甲一向沉默,也不由得喜上眉梢:“少爷能放下前尘往事,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看着奈奈走远,李寻欢才深深叹气。
他看了铁传甲一眼:“我得多混帐,才能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下手?”
“我们出关去,中原不知有多少世家子弟,杰出的英豪,等她慢慢长大了,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难道还会把大好青春白白耗费在我身上?”
铁传甲道:“若是到那时候,小姐还是……”
李寻欢道:“那时候她已不是孩子了。”
……
北风卷地,漫天飞雪。
好像才入秋几天,寒冬就跟着一场大雪来了。
马车碾过冰雪,也碾碎了呼啸的寒风。
李寻欢坐在车里喝酒,奈奈搂着他的腰,睡在他的怀里。
奈奈的毛病还是像五年前一样,坐上车就爱犯困,马车走了十天,她就在车上睡了十天,白天睡饱了,晚上又来闹他,李寻欢也没什么法子,每每虎下脸说:“白天不许再睡了!”可真当她呵欠连天倒在他身上的时候,李寻欢却怎么也不舍得把她推醒。
旅途漫长而寂寞,车厢里的温度渐渐升高,充满了酒香,长久的被酒气熏着,就连李寻欢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掀开貂皮做的帘子,朝窗外望去,这条路他十年前已走过一次,他记得要不了多远就是关口了,天黑之前就能到最近的一家客栈。
寒风入窗,困意渐去,而马车旁竟有一行孤独的脚印绵延向前。
是什么人赶风冒雪,走在这万里无垠的冰雪之中?
看脚印,那人应当走得很疲惫了。
正感叹着世间的诸多不易,后背就被一个暖融融的身躯贴了上来。
“大叔在看什么呢?”奈奈揉揉眼睛,刚张开一条缝,复又闭上:“你不是嫌我晚上闹你么?陪我睡一会吧。”
李寻欢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瞌睡虫,你看外面。”
奈奈摇头:“我不看,看多了对眼睛不好。”
说完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大叔好像在跟谁说话,大叔想邀那人上车来,那人却不肯,然后还说什么喝酒不喝酒的,她总觉得那声音有几分耳熟,像是在哪听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