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澜掩在广袖宫装下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如此好几次,才终于熬到崔元媞把她长长的话全部说完。
她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对于崔元媞话里所说的这些,她听后也有几分怀疑,或许周从嘉真的会那样做,然而心底里却没有多少恐惧,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呢,无非也是跟上辈子一样。
周从嘉能解她眼下之忧,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七娘?”见她一时没有立即应答,崔元媞叫了崔幼澜一声。
崔幼澜连忙颔首:“我都明白了,往后不会叫皇后娘娘为难的。”
闻言,崔元媞的眉间这才终于舒展开:“先前见你任性不懂事,如今倒是好些了,罢了,本宫也不留你了,你先回去罢。”
崔幼澜应了是,却又忍不住问:“今日倒没见到六姐姐。”
崔清月入宫已有一月,入宫时先是贵人,因有崔元媞和崔家在,一月之内已连跳三级,前几日正式升了妃位,如今已是静妃娘娘。
“她自然是在自己宫里,”崔元媞觑了崔幼澜一眼,“你还惦记她?”
崔幼澜觉得崔元媞这话有些奇怪,但要温崔元媞是不可能的,便点了点头:“我还想着进宫见一见六姐姐。”
崔元媞笑了一笑:“她已不是你的六姐姐,她是圣上的静妃,你与她已经是天壤之别。”
崔幼
澜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唇角,她又不明白崔元媞话里的意思了,崔清月永远都是她的六堂姐,这是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的,就如崔元媞是她们的大堂姐一般,也从未改变过,不可能崔清月成了皇帝的静妃,就不能再做她的六姐姐了。
至于二人之间的分别,人过得总有个好坏的,她自己也看得出来,不用崔元媞再提点,仿佛她是不自量力一般,况且她觉得周从嘉挺好的,至少比她的前夫好,她也没觉得自己过得有多差。
崔幼澜决定撇开崔元媞的话全都不听进去,她是皇后,想的总是多一些的。
“我想见见静妃娘娘。”崔幼澜只是这样说。
入宫一趟,她还是放心不下崔清月,虽崔清月那日说了自己也要独当一面,可她还是不放心,想亲眼见一见崔清月眼下过得好不好,再将那些已经说过的话再说出来提醒崔清月一遍,回去之后总能稍稍放心一些。
崔元媞道:“你见她做什么?时候差不多了,恐怕昭王也见了圣上该来接你了,你早些同他回去才是,你们姐妹又有多少话要说,别让他等你。”
既然崔元媞不同意,崔幼澜也不能执意往崔清月宫里跑,便也没其他话好说的了,只能向崔元媞告退。
出了凤仪宫,宫人便将她往前引了一段路,便见到周从嘉果然已经在等候她了。
先前崔元媞说时,崔幼澜一心只记挂着崔清月,并不很在乎周从嘉,仿佛昭王对于她还说还是如同一个符号一般,但现下见了真人,她又想起自己原本倘或是打定主意让周从嘉等她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过来时讪讪,周从嘉立刻便察觉到了,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崔幼澜先是否认,然后又说,“被娘娘训了几句罢了。”
周从嘉默了默,毕竟是在宫掖之中,两人并不能畅所欲言,但他倒也坦荡,只正色对崔幼澜说道;“娘娘向来便是这般,我幼时顽皮也会被她训斥,只不过娘娘总是对的时候多,你说是吗?”
对的时候多,那就是也有不对的时候,崔幼澜听出周从嘉话里的意思,心头盘旋着的阴霾到时散去了大半,侧过头冲着他笑了笑。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这时周从嘉又道:“那个人,他向圣上自请去江南了。”
崔幼澜一怔,她自然明白周从嘉说的那个人是谁,她也知道那个人为何会去江南,毕竟前世的时候他也是才新婚就前往了江南,这并没什么好讶异的,也不值得她在花费心思去想。
她只是没料到周从嘉会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倒是让她猝不及防。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的过去吗?还是说他是故意说出来,好让她以为他不在意?
崔幼澜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告诉我?”
“今日见圣上时提起过他,我想到便同你说了,”周从嘉声音淡淡,仿佛是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他离开了盛都,你大抵会安心一些,总比我什么都瞒着你好。”
崔幼澜又笑了:“你若是什么事都能瞒着我,且完完全全瞒过了我,那我倒也没意见。”
这话是揶揄打趣,惹得周从嘉也笑了起来,并不与她较什么真。
又走了一阵,崔幼澜一路上左右也无事,便东想西想,想起方才崔元媞的话,便问周从嘉:“若你以后有了想娶的人又怎么办呢?那可不能瞒我了吧?”
这话她先前仿佛也说过,她记得她当时只说给他心爱之人让出位置,他只说到时候再说,可她今日却换了一种说法,问他到底该怎么办。
周从嘉这回却笑着没有说话,任凭崔幼澜在旁边如何拿眼看他,他都是闭口不语。
崔幼澜只好作罢,转念一想他不说话倒也对,既不能向她保证什么,又不知道未来那个人在哪里,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不说。
到最后她只得叹一声:“可惜今日没见到六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