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澜早有预见,直挺挺站在那里,根本就不害怕。
“七娘你真如今真是胆子大了,也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导了,”俞氏冷笑着开口说道,“我何尝不想让你入宫,曾经你是入宫的唯一人选,可现在你想入宫,你是怎么想的呢?”
“在宜州的时候你说想要那个孩子,我也依了你了,好在后来是没了,我们也该谢天谢地,但这才平息下来,你就又想着要生事,七娘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崔幼澜蹙了眉心,丝毫不肯让步:“先前我无法入宫,但是现在已经可以了。”
俞氏怒极反
笑:“你都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如何能入宫?崔家送入宫的女儿一定是要干净的,否则一旦被发现,崔家怎么办,娘娘怎么办?你不能为了你一己之私,就害了崔家!”
“办法可以想,这不是难事,”崔幼澜道,“不过祖母误会了,我入宫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六姐姐,宫里面的危险她根本就没有能力抵挡,娘娘也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祖母说我为了自己害了崔家,可是请祖母也想一想,如果真的被发现,首当其冲的人是我自己,我也会死的。”
俞氏把参汤往案上重重一放,道:“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入宫,你想都不要想了,而且娘娘也知道你的事,她也不会同意。”
崔幼澜还想继续请求,俞氏已经打断她:“你给我去外面跪着,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沁芳苑,好好醒一醒脑子!”
崔幼澜转身就走到外面,跪在檐下,朝着里面先磕了一个头,然后道:“求祖母同意让我入宫。”
里面的俞氏没有任何声响,然而烛火也未曾再熄灭过。
一个时辰之后,崔幼澜的裙摆和衣袖都已被夜里的露水沾湿,膝盖也生疼,可她仍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王妈妈出来道:“七娘子,你先回去罢。”
崔幼澜没吭声,也没起来。
如果宫里真的有危险,也是她该受的,而不是崔清月,她不能让崔清月替代她去死。
她以为俞氏那时都能同意她把孩子生下来,也会同意让她入宫,但没想到是她想得简单了,她有孕的事是崔家内部的事,俞氏可以凭自己处理,而入宫却是为了崔家为了崔元媞,俞氏容不得任何差错。
“七娘子,”王妈妈见崔幼澜丝毫不为所动,有些着急了,上前来拉她一把,“你一向是又懂事又聪明的,老夫人今日已经生气了,你为何还要与她对着干呢?天都已经这么晚了,你最近身子又不好,若是再病了可怎么办?”
王妈妈话音才落下,崔幼澜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俞氏已经从里面出来,径直走到檐下站着。
她的脸色沉得可怕,眼珠子就那么深深地盯着崔幼澜看,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都剥个干净。
崔幼澜吸了吸鼻子,却仍是犟着没动弹,咬了唇去看俞氏。
许久之后,俞氏叹了一口气。
“今日若我不答应你,你真要一直在这里跪着?”俞氏问道。
崔幼澜受了风,鼻子已经塞了起来,瓮声瓮气道:“我并不敢逼祖母。”
“你这还不算逼我吗?”俞氏失笑,不过脸色倒是缓和了几分,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崔幼澜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罢了你先起来,这件事我也不敢立刻就答应你,事关重大,你让我再想想。”
灯笼高高挂起,在幽深的黑夜中,打下一道白花花的光,照在了俞氏脸上,愈发显得晦暗不明。
崔幼澜一时竟分不出俞氏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是真的被她说动了,还是为了让她先不再纠缠的缓兵之计。
她只知道,此刻万不能激怒俞氏,否则她会立刻把方才的话全盘收回去,此事便再无转圜余地。
崔幼澜怔怔地起了身,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一下的腿早就已经没了知觉,她踉跄一下,幸好王妈妈扶着,否则便要栽倒在地上。
“先扶她进来暖和暖和再送回去。”俞氏撂下一句话,自己先转身进了屋。
随后崔幼澜也由王妈妈搀扶着进去,在厅堂里稍稍坐了一会儿,与已经在内室的俞氏并没有再说话,等腿部恢复了知觉,才被王妈妈叫了裁冰进来扶回竹风阁。
崔幼澜身子本就虚弱,这一遭才刚回来便吹了许久的夜风,快天亮的时候便发起烧来。
请了大夫又喝了药睡下,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剪雪熬了白粥给崔幼澜,从上午便开始熬,米都煮开了花,崔幼澜睡了一觉,身上倒也没觉得特别不舒服,看见粥也有胃口喝几口。
只是才喝了几口,倚翠便一头撞了进来,道:“不好了,我们夫人和二夫人吵起来了!”
崔幼澜心下一惊,连忙推开裁冰喂她喝粥的手,问:“怎么回事?”
二夫人任氏是崔清月的母亲,两房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过脸红的时候,跟更不用说争吵了。
崔幼澜已经猜到了什么,便听倚翠说道:“府上都在传老夫人不满意娘子,所以不想让娘子入宫了,要改换六娘子入宫去,娘子昨夜去求了老夫人,老夫人也不肯松口,传到了夫人耳朵里,夫人便急了,先去找了三夫人,两人一时起了口角,便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