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肺里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动作,都精疲力尽,她很清楚,现在的她全靠着药力支撑,一旦药力失效,就是她命归黄泉之日。
沈珧娘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喉头一痒,哇一声又吐了几口污血,慌的杜珍娘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珧娘制止了她的动作,“到了这等地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左右不过是早去晚去的区别,
早些去了,还能少受几天罪。”
“唯一让我放不下心的,就是朗儿。朗儿才十二岁,半大不小的孩子,又是似懂非懂的年纪,他天性纯真,容易轻信他人,
我就怕他被人哄着骗着,走上歧路。珍娘,我也不求别的,逢年过节你们能过来瞧一瞧朗儿,他遇到诱惑时能规劝他,引导他走上正路,也就行了。”
“不需要很久,只要五六年,不不不,三四年,他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她又是一阵咳嗽,慌的杜珍娘连忙说,“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放心吧。”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沈齐也说:“安心吧珧姐姐,朗儿是你的养子,也就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会照顾好他的,引他上进的。”
得到肯定的承诺,沈珧娘终于能安心靠着床边,缓缓的阖上眼睛。沈珧娘也有自己的亲兄弟,但那些人的人品……不提也罢,反倒是沈齐,能让她放心。
杜珍娘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连忙去探鼻息,得到微弱回应后,垂泪说:“我们先出去吧,让珧姐姐安心休息。”
两夫妻出了院子,彼此长吁短叹,愁绪万千。
沈珧娘是二嫁到了周家,因为夫妻不睦,并没有留下亲生骨肉,反倒是收养了周家村里,一个被人弃养的孩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扔到了土地庙里,被人叫着狗儿,吃着百家饭长大。三岁时遇到沈珧娘,她看着他孤苦无依可怜,就收养了他,给他改名叫周朗,悉心教导着他。
周朗就这么一天天的长大了。
养恩深如海,沈珧娘几乎把全部感情都寄托在周朗身上,所以临走时,最担心的就是周朗,想要操最后一次心。
第22章
而院子里,沈知澜正跟姐姐待着,还有珧姑姑的养子。
周朗就是沈珧娘的养子,他担心母亲的病情,眉宇间带了几分焦急,时不时回头望着屋内,又因为母亲的嘱托,只能先尽到主人的本分,陪着客人。
沈知澜猜到爹娘他们有悄悄话要说才把他们屏退,便努力跟不熟悉的表哥套近乎,打着圆场,说着闲话。
周朗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有一声没一声的。
努力了半个时辰,屋门终于吱呀一声,沈齐跟杜珍娘倒退着关好门,进了小院子里。
“表舅,我娘怎么样?”周朗焦急问道。
“她跟我们说了会子话,又睡下了,正好让她多休息休息。”沈齐答道,“朗儿,我这边带了一些补药,不知道用什么好,你记得拿给大夫,让大夫斟酌着给珧姐姐用。”
周朗谢过了补药,留客人坐了一刻钟,这才忧心忡忡把客人送到大门口,转头又回去照顾他娘。
沈齐难免唏嘘,“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不枉费珧姐姐疼他,替他谋划一场。”
“也是个苦命的,才这么点大,就要操心自己的未来。”杜珍娘接着说。
沈珧娘的夫婿周秀才已经去世,而且周秀才就算活着也不会伸手管事,不捣乱就算不错。
周朗刚出生时坎坷,刚刚过上平稳的生活,又即将失去。
沈齐记挂着沈珧娘的病情,三五不时的上门探望,或者托人去看望,几番努力也没能挽留沈珧娘的性命,在一个大雪漫天的冬日,沈珧娘溘然长逝,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一场简单的葬礼后,沈珧娘留下的钱财该怎么分配,就被抬上了日程。
沈珧娘成亲时,只是从娘家拿到一点微薄的财产,连十抬嫁妆也没有凑够。但是她拿到手后,极尽节俭精打细算,又努力经营,慢慢的就攒出了些许余财。办完葬礼之后,还剩下三百多两。
富人看不上,但周氏宗族非常能看得上。
明明这银钱,沈珧娘已经说明了要全部留给周朗,偏偏这时,周氏宗族跳了出来,说这些银子是当初逝去周秀才的财产,应该留给他们周家。
沈珧娘跟周秀才夫妻一场,哪儿掰扯的清楚,什么东西是她的,什么东西是他的?又没有账本一笔一笔的列清楚。故而周家的抗议,一时还真把人难住了。
沈齐帮着沈珧娘做完最后一件事,就面临这样的困境。
周氏宗族一口咬定,这些银子全都是他们家的,周朗只是养子,并不能分到这些遗产。
沈齐正思忖着该怎么反驳回去,只见周朗面色涨红,捏紧了拳头,“你们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不过是个流浪儿,撞了大运才被照顾几年,现在凭什么来分我们周氏媳妇的财产?你都没在族谱上!”
嘭!周朗一拳揍在门板上。
周氏族人被吓的一退,还要张嘴继续说时,只见门板呲呲裂成了五块,门框也吱呀一声,嘭一声倒下,溅起无数灰尘。
沈齐惊讶的嘴长成了o型。
周氏族人齐齐倒退,刚才的说辞全都忘到脑后。
沈齐干笑两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急躁呢?有话好好说嘛!我们长辈都在这儿,怎么可能不顾全没长大的幼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