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旧没有接受,只是更加畏葸,想要逃的更远。
陈霂尝试着轻触他的乌发,说道:“我承诺过你的,我不逼你,这些时日,你夫妻在宫里,我可曾为难过你们?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谁都不敢妄动。陈霂心里害怕,他怕自己再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会把元南聿从自己身边推的更远。
“陛下。”
是孙末的声音,若非有急事禀报,他不会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陈霂与元南聿俱是一惊,神情均保持着窘迫的刻板。
“什么事?”陈霂沉声问道。
孙末看了元南聿一眼,欲言又止。
陈霂对元南聿说道:“你今夜早些回去,朕改日再去看你。”
元南聿深知自己是封野的旧臣,他来晟京也并非出自他本意,若有要事,自己还是应当避嫌。
他向陈霂揖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一路行走在宫苑的回廊上,元南聿好容易镇定了心神,到了一处拐角,忽见一头带青玉缎带,身着黛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向他走了过来。
定睛看去,此人生的面如美玉,目如繁星,见到元南聿就舒眉浅笑,让人只觉得如春日暖阳般直照人心底。
一瞬间,元南聿以为他看到的是年轻时的燕思空,再仔细看去,才想起来这人乃是曾任翰林院编修的南汝嘉,因此人才情斐然,又颇具才干,自去年起,已经调任为吏部主事。
南汝嘉行止从容,毫不拘谨,见了元南聿反似是见了旧相识,上前笑道:“元大人,这是要上哪儿去?”
元南聿目光朝着远处,道:“自然是回去。”
南汝嘉意有所指道:“陛下对您这般体恤,这份荣宠,当真也是世所罕见。”
此人生就一番风流儒雅的文人气,不料今日开口,表情轻浮,毫无秉节持重,为人臣子的模样。
他见元南聿僵立当场,继而说道:“元大人在辽北的事,满朝皆知,您对陛下隳肝沥胆的忠心,连下官都深感佩服。”他表情一动,再开口又换了口气,“但天子恩德,犹如雷霆雨露,你我身为臣子,更当时刻警醒。”
元南聿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对此人并无好感,南汝嘉样貌上肖似燕思空,性情气度却与之南辕北辙,早在几年前,他就曾听过宫里传出的他和陈霂的流言,只是流言不足取信,他也没有立场深究。
和狡猾的人在一起,只会让人心烦意乱,元南聿绷着脸,扭头便要离开,南汝嘉却抵住元南聿的胸膛,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紧贴元南聿耳边,沉声道:“大人身上的十三处断骨,如今可否痊愈?指骨处所用的续玉膏可还有效?”
元南聿心里一惊,暗道:“我身上伤重如何,他一个外人又从何知晓?”
离开康平时,他病的昏昏沉沉,隐约只记得是佘准将他救了出来,又将他转送到了燕思空的身边,这南汝嘉和佘准莫非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惊疑不已,正要上前询问,南汝嘉倒先开了口:“有一喜事,怕是大人还不知?”
“什么事?”
“陛下虽与宁王不睦,但到底与中宫夫妻情深。上月初,听闻皇后终于有了身孕,陛下后继有人,可不谓是天大的喜事?”
元南聿只觉心脏处蓦然一痛。
陈霂对他一片深情的模样方才还在眼前,转眼间就听到中宫有孕的消息,而他至今还与陈霂保持着暧昧不明的关系,这一切想起来,让元南聿心里泛起了恶心。
元南聿自知脸色难看,却还是强忍道:“江山社稷延续,陛下必须后继有人,眼下中宫有了嫡子,确实可喜可贺。”
多耽搁一刻,就多受一分被蚁噬内脏般的折磨,元南聿向南汝嘉道了别,急忙从他身旁侧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元南聿离去的背影,南汝嘉摇了摇头,眸中似有痛惜之色。
第41章
夏末秋至,季槐的产期临近,元南聿终日陪伴在她身边,心境却日益浮躁。
一则是为了季槐生产之事,一则是与如何将她母子平安送回大同有关。
他们住在宫外时,府邸里伺候的人虽是从宫里分派过来的,但陈霂估量他不会再走,对他们盯的不算太紧,他偶尔与陈怀礼联系,还不算困难。
但如今,他人在紫禁城内,已和宫外彻底失去了联系,他在朝中并无实职,每日困宥于宫墙内无事可做,再加上担心季槐的安危,已快要让他憋出病来。
这日晚上,有太监过来传召,要元南聿先到乾清宫候着,陛下此刻仍在懋勤殿与大臣议事,稍后要与他共进晚膳。
元南聿在季槐疑惑的眼光中换好了衣衫,跟随来宣旨的太监去了乾清宫。
他们入宫已时日不短,外间风传他与陈霂的事,难免会传到季槐耳中,她其实对此早有怀疑,只是她相信元南聿为人,对那些不堪入耳的事,始终不肯相信。
元南聿到了乾清宫门口,孙末已经等他多时,见他人到了,忙引入殿内,吩咐左右侍候元南聿先用饭。
他方一坐下,孙末就开始殷勤为他布菜,元南聿忙道:“孙公公,还是等陛下来了再说吧。”
孙末笑道:“元大人不必等候,陛下吩咐过,晚膳时他若不能先来,就让您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