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响起熟悉的羽朝官话。
她掀开车帘,看见久违的穿宽袖大领衣服的羽朝人,心中一阵感慨。
这里是纪州最北端的小城,宁城,从这里出发,不停赶路,一日一夜就能抵达鹭城。
卢筠清正想着,不知姑母现在是何憔悴模样,车身晃了一下,忽然停住。
“怎么了?阿明,为何停车?”
她掀开车帘,焦急地向外看,却见车前车后已被一队羽朝士兵包围。
是穿靛青色衣服的西州兵。
陈仲明正在与为首的头领模样的人交涉,卢筠清从行李中翻出文书,跳下车,打算帮忙交涉,好叫对方快点放行。
“我们是来做木材生意的,这里有证明文书,请看。”
她走到陈仲明身边,把文书递过去,那头领看向她,原本严厉的面孔,忽然变得谦卑,然后迅速低下头。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接过了那几张文书。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熟悉又陌生。
“我的未婚妻,何时开始做生意了?”
卢筠清怔在那里,半边身子都石化。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殷玄。
更不知道,久别重逢,该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殷玄缓缓走到她面前,面对她,四目交接,他眼中翻腾起晦暗不明的情绪,却在一瞬间,被他尽数敛去。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
“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开口,语气滞涩又低柔。
他在提醒她,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说着就要拉起她的手,卢筠清往后退了一步,皱眉看着他。
“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北伐吗?”
殷玄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终是缓缓收回。
眼睛却一直胶着在她身上。
“北伐也好,收复旧都也罢,都不如见你,来得重要。”
殷玄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贪婪而霸道,仿佛要将过去两年遗漏的时光,都在这一刻尽数弥补。
卢筠清摇了摇头,“大将军,我现在无暇叙旧,姑母病重,我急需赶赴鹭城。”
殷玄微微眯起眼睛,两道剑眉拧作一团。
他向前一步走近她,神情冷得叫人害怕。
“你叫我什么?”
“喂,你不要欺负我阿姐!”
陈仲明忍不住要冲过来,却被双蒙制住。
“双蒙,你不要为难他。”
卢筠清一着急,想要侧身越过殷玄,去拉陈仲明。
谁知殷玄长臂一伸,一带,她整个人就被他禁锢在怀中。
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她,低头将侧脸埋在她颈窝,喃喃道,“落月,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放开,殷玄你放开我,放开阿明,我要去见姑母……”
一股甜腻的香味飘过来,钻入她的鼻孔、大脑,肌肉和骨头一寸寸放松,仿佛泡在温暖的羊水里,整个人轻飘飘的浮起来……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头昏沉沉的,盯着头顶陌生的雕花床板看了数秒,才找回意识。
“你醒了。”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一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她侧过头,殷玄正坐在床边。
见她醒来,殷玄眼中闪动着愉悦,他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卢筠清下意识往后躲,殷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
“我的未婚妻,竟开始讨厌我了。”
“大将军,不,小侯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要赶回去看姑母……”
“她没事。”
殷玄打断她的话,“她好得很,只是思念长子,常常面带愁容。”
“可是我收到了次兄的信,信上说……”卢筠清说着,倒吸一口凉气,睁大双眼看着殷玄,“难道说,难道说,那封信是……”
殷玄迎上她的目光,“不错,是我写得,我模仿了弘之兄的笔迹,写那封信给你。”
“你!”
被愤怒的感觉填满,反而说不出话。
她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殷玄握住她的手,缓慢但强硬的掰开她的手指,露出她柔软的掌心。
“别这样,都掐红了,我会心疼。”
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她掌心,接着,他低头,对着她的掌心轻轻吹了口气。
样子认真、执着、又温和。
眼前的殷玄,和记忆中几乎一样,却又迥然不同。
她总觉得,在那温柔的眉眼中,藏着某种激烈的东西,就像脆弱的冰壳下,裹挟着巨大冲击力的水流缓缓流动。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破表层,喷涌而出。
一丝恐惧悄悄爬上她的后背。
“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声音在发抖。
“不这样的话,你会回来吗?”
殷玄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声音也冷了几分。
卢筠清抿唇,没有回答。
答案显而易见。
殷玄却低头笑了,那双清冷的丹凤眼,被笑意晕染出潋滟光泽,有种近乎妖异的美感。
“无论如何,你回来就好。”
“从现在开始,你在我身边,我们再也不分开。”
第95章 笼中燕(上)
“我的吊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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