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清,他又一次这样叫她,就如那夜史奂浑身是血闯进马车时一样。
房门应声打开,阿莫垂眸侯在门口,抬脚出门前,殷玄停住,转身看向屋内。
“高千人,本侯提醒你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须得明白,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以后,谁若是跟卢小姐过不去,便是跟本侯过不去,也就是跟八万西洲兵过不去!”
内墙的暗室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桌椅倒在地上的声音,殷玄冷哼一声,带卢筠清出去。
一路畅通无阻,无一人敢拦。
从中尉府出来,天色已晚,镜花馆一干人已询问完毕,尽数放回。
原本被盛念纯抱着的小白,见卢筠清出来,不断挣扎,跳到地上奔向她。
桃叶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一直在哭,手里还提着买好的玫瑰酪和绿豆糕。
“小姐,你饿了吧?咱们赶紧回家吃点东西,顾大娘说晚上要做你最喜欢的醋溜鱼片……”
安慰了桃叶一番,与盛念纯道别,发现殷玄正立在马车边等她。
夕阳余晖遍洒,长身玉立如松,端的是一副好风景。
自己的马车还留在镜花馆,卢筠清又饿又累,也不再推辞,坐上了殷玄的马车。
一上车,便闻到熟悉的冷冽香气。
“这个味道,是雪松吗?”
殷玄点头,“纪州多山,山上盛产雪松,木质轻便易得,又不生虫,纪州人喜欢拿来做车。”
据她所知,京中高门大户的马车,最次也是沉香木起步。
两相对比,足见殷玄非豪奢之人。
“那日,就是这味道,盖住了史将军身上的血腥味?”
“不错,若不是这味道,恐怕瑞王的人早就起疑了。”
“你方才话里有话,是不是高千人受人指使,在针对我?”
殷玄轻笑,“什么都瞒不住你,筠清,你是真的见微知着。”
他又一次这样叫她,真奇怪,回想第一次见面时,她被人潮挤下楼,落到他怀里,他眼中写满嫌弃,甚至特意弹了弹胸口,仿佛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
如今他唤她名字,则是十分温柔,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写满缱绻柔情。
“你也知道,京城中有中尉和卫尉,卫尉守皇宫,中尉守京城,照说两队人马都听命于陛下,只可惜,中尉的章统领和高千人,都是瑞王的人。”
卢筠清一凛。
“这么说,高千人是奉了瑞王之命,盘问我?”
“不错,故意把你带到那种房间,先来一番威压恐吓,瑞王本人再出场相救,以使你对他抱有感激之情。”
戳破瑞王的操作,殷玄心头升起莫名畅快感。
“可他面对刺客时,曾将我当作肉盾。”
“只要给他机会,你信不信,他定能给出一番天衣无缝说词,叫你相信他当日有不得已苦衷?”
晃动的车厢中,殷玄的声音无端变得幽深。
“瑞王,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马车停在卢筠清的院门口,门上悬挂的两盏灯已亮起,把晦暗的马车内照得亮了些。
“我可以回去了?”
殷玄挑眉,“不然呢?”
“方才听你说,此案由你主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殷玄看着她,摇了摇头,“该问的都已问过了,你不过偶然撞见,且那人戴着面具,你自然什么也不知道。”
“今日发生这么多事,你一定又累又怕,先回去好好休息。”
见他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卢筠清有些感动,反而想多提供一些信息。
“我听见他们的对话了,不是羽朝官话,完全听不懂。”
“嗯,死掉的六人,都是奚族人,他们说话,自然与羽朝不同。”
“那个戴面具的人,身手极好,不过片刻功夫,就将那六人杀尽,难道,真如赵馆主说所,他是羽朝的民间义士,只求杀敌,不求闻达?”
殷玄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光深处划过一抹锐利。
“这六人,都是奚族一等一的死士,能引得他们跋山涉水来追杀,想必不是普通人。我朝会奚语者,集中在纪、昔两州,多为边境商户,凶手藏身于戏院多日,不像商户,如此身手更非常人所有。”
“他杀得既是敌国细作,即便被抓,应当也是无罪吧?”
殷玄定定看着她,“筠清,你还知道些什么?”
卢筠清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那个戴面具的人,我可能见过……”
他对她说不会伤她,还有临走前那句“它的腿恢复地不错”,让她合理怀疑,他就是当年在姑母家后院种树的奴隶。
之前面对高千人不说,是因为她记得,当日央求长兄救下他,还推荐他去曾州入伍,若是一路查下来,会不会给长兄和姑母带来麻烦?
但面对殷玄,不知为何,她不想骗他。
“他对你……还说了什么?”不知为何,殷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涩。
卢筠清摇头,“再没什么了。”
“你放心,就算他是你说所之人,你兄长也只是引荐,至于他从军之后做了什么,与你兄长已无干系,定不会牵扯你家人。”
明白他是在宽慰自己,卢筠清感激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两人分别时,卢筠清低头行礼,“小侯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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