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相撞发出轻响,厚重的玻璃门随及隔绝了身后阴狠的视线。
朝前走。
绝对不能向后看。
许嘉的脊背因过度绷直而酸痛,却依旧昂首挺胸,似是在黑暗中前行的优雅天鹅。
她用掌心包住颤抖的指尖,任由短甲刺痛皮肉,方能借助疼痛保持清醒。
旁观者瞧向许嘉,以眼神示意着同伴问:‘这是谁?’
对方鄙夷地笑,从鼻子里哼出个音节:‘大概是邵家公子的情人吧。’
许嘉假装看不见那些视线,脚步却越来越快。
忽地,有人扯出她的手。
她一惊,下意识要挣脱那束缚。
“......许嘉!”
熟悉的声音落至耳边,恰时,身体被投于温暖的怀抱,“没事了,我在这里。”
许嘉抬头,混沌的眸子里印出他的脸,张了张口,迟疑道:“邵宴清......?”
“嗯。”
邵宴清轻声说,“是我。”
视野变得清晰许多,双腿却愈发绵软。
许嘉抓住邵宴清的手臂,喘息着,等待理智逐渐归拢。
终于,她紧张的心于青苔与松木的气味中找到落点,不知过去多久,耳畔的嗡鸣声才悄然消退。
两人互相支撑着前行,肩膀挨着肩膀,垂于身侧的手紧紧相握。
在彼此的呼吸中,周遭的视线也变得不再刺目。
直至走至书房,许嘉才退出邵宴清的怀抱,拿出旁侧的矮杯,想要倒些水喝。
哗啦啦—
手臂抬起,透明的液体随及倾入杯中。
许嘉接连吞了两口,攥拳的手悄然松开,终于感觉能喘上气来。
“出什么事了?”
邵宴清靠在桌边,修长的腿前后交叠,轻声问,“还是你遇到了什么人?”
许嘉握杯的手轻轻一颤,却故作无事地继续添水:“风有些寒,我不太适应。”
邵宴清蹙眉:“只是这样?”
许嘉想起邵平南阴狠的目光,点头肯定:“嗯,只是这样。”
邵宴清的处境十分艰难,她无法在不为对方分担的情况下,再去增加他的负担。
‘只要足够警醒,就应该没有问题。’
许嘉想,‘邵平南即使权利滔天,也不会在嫌疑最甚时再耍计谋。’
明哲保身。
这绝对是权贵们最喜欢的词。
邵宴清的眼里仍有担忧,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许嘉扯出笑,摊手:“这可是邵阳先生的悼念会啊,能出什么乱子。”置杯于桌面,掩唇咳,“难道说你对邵氏的安保并不放心?”
话落,邵宴清眉宇间的忧虑顿时散了:“无论出任何事,你都要想和我说。”双臂垂于身前,低语,“现在情况特殊,你一定要小心邵平南。”
邵宴清长睫低垂,声音轻而语速渐快,像是慌乱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情的孩童,神色间满是局促。
许嘉微怔,只感觉胸口某处暖暖得,似乎有某样失去的东西在重新生根发芽。
她缓步向前走,迟疑稍许,还是握住了邵宴清的手。
掌心相贴时,许嘉明显感受到那冰凉惊讶得一颤,却并未点破,只像安慰似地更用力地握住他。
“你......”
邵宴清的声音似从另外的维度来,只次一个字就再无后续。
许嘉看向他仍在发颤的手掌,轻声说:“我会保护好自己,所以......你就大胆去做吧。”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再反应过来时,已是双唇相贴。
慌乱地,急切地,在昏黄的灯光内渴求着对方的温度。唇舌触碰,水乳交融,一片火海般的燥热中,已然分不清是谁和谁的呼吸在碰撞。
一吻作罢,竟是双双湿了眼。
邵宴清抬手,指尖抚过许嘉泛红的眼睑,白皙的侧脸,停留在她微微张开的唇边。
许嘉的视线随着他的指尖而动,落至最低点时,抬眸望向他的眼睛。
急促的呼吸尚未结束,她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炙热的情意。
不愿开口,不愿打扰如此的宁静。
她飘荡于暖河里,起伏,下落,然后彻底地沉落,没有想过清醒,只恨不能长久地留于这温存里。
不知到底过去多久,点于唇边的温暖悄然散了。
许嘉看着邵宴清挪开指尖,缓而垂眼,说:“刚才......是什么意思。”
邵宴清牵起许嘉的手:“我认为你已经接受我的追求了。”小臂左右地晃着,喃喃问,“难道不是吗?”
许嘉臊得慌,皱眉间别开视线:“我不知道。”
话落,听见声轻笑。
许嘉只感觉热浪往面颊涌去,尚未来及说嗔怪的话,指尖却尝到略带湿润的凉,一怔:“你—”
“谢谢......”
泪水与话音一同掉落,打湿手背,于心里开出美丽的花。
许嘉张了张口,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看着邵宴清在低头呜咽,指尖颤了颤,抚向他的发顶。
邵宴清彻身一震,头埋得更低:“谢谢,真的,谢谢你。”
许嘉抱住他。
邵宴清依偎在她的肩膀,哽咽着,抽泣着,直至再也无法忍耐,像年幼的孩童般嚎啕大哭。
泪水浸湿肩头的黑布,似乎连空气中都带有苦涩。
许嘉轻抚着邵宴清的后背,尽可能地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告诉他邵阳会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