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艺相较技高者胜,便如袁敬德打败赵熹,赵熹起来二话没说坦然认输,这是武者的气度。今日若是赵熹真输给秦尉宁,赵熹也绝不会辩驳,被欺负也自认不如人、回去强加练习再来报仇,绝不会叫别人帮他出头;可换了承平他便忍不得:承平不过武艺上弱了一点点、其他地方比你强多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欺负他!
赵熹气鼓鼓恼了半天,转头瞪着承平道:“这样不行!我看那教武师父只求安稳不图精进,靠他你何时才能强过秦尉宁!还是我教你吧!以后回府再练两个时辰!”
承平登时头大如牛。不过他看赵熹正在气头上并未当即反驳,而是道:“快别气了,咱们赶紧回府换衣裳吧,今夜还要去见怀章呢,你忘了么?”
怀章!赵熹瞬时将秦尉宁抛在脑后,想着今晚的见面,心中又期待又有些紧张。
怀章究竟是什么样呢?
第66章 怀章
今夜的榆林巷依然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上次前来诸人还有些怕生、不敢往巷里走,而怀章所在引凤楼正在榆林巷深处。还是上次四人、都做男子打扮,向着烟花深处去,两边画楼越发精致、莺歌愈发放浪,路人妇孺不见、皆是风流人等。来到引凤楼,明珠坠墙、仙女卧梁,彩幔映暧、晶帘眄睐,楼中舞袖风起、歌吟雾生,神妃含哺,仙子奉酒,人在其中享怀王之欢、度张鷟之乐,恍惚如蓬莱瑶池,叫人神魂颠倒。
承平本想包一厢房,谁知雅座早已订满,他们四人只能同一干狂蜂浪子坐在大堂之内。有歌伎前来殷勤,见到赵熹后大惊:“您、您是裘公子!姐妹们快来啊,裘公子来了!”
堂内歌伎舞女闻声纷纷涌来,将承平等三人挤开、把赵熹团团围住,叽叽喳喳说话:“裘公子,真的是裘公子!”
“裘公子您的《离人赋》动人心弦,妾等听了无不感动,特地谱了曲来,妾唱给您听吧!”
“裘公子您最近可有新作,吟来叫妾们听听吧!”
“裘公子妾有许多故事呢,您可愿闻?”
赵熹鼻尖脂粉软香围绕、耳边莺燕娇啼不觉,甚是烦躁,还未开口解释就听有人怒道:“是谁冒充本公子身份!”赵熹抬头一看,原是裘蕴明真尊到了。
歌伎将赵熹挡在身后:“你是什么人,裘公子进京时我们姐妹亲自去了、亲眼见到裘公子风姿,你还想贼喊捉贼不成!”
裘蕴明也是那日宴上听秦尉宁提起这怀章所以想来一睹芳容,刚进楼就听有人冒名行骗,这哪里忍得!怒气冲冲走上前来,就看赵熹在百花丛中开得烈艳,承平则站在一边神情晦暗。裘蕴明赶忙收了怒气耷拉下头,面对歌伎质问也不敢回答。
赵熹无奈解释:“他所言非虚,他才是文采斐然的裘大公子,你们吟诗也好做赋也好都找他去,我不过同他认识陪他入京而已,你们都认错了!”
歌伎们听他二人都这样说,信了八分,可她们看看赵熹、再看看裘蕴明,心里有些失望。不过风流才子“才”字最重,裘蕴明虽不如赵熹精致明媚但更像一般公子男儿,也算得上英俊潇洒,故而歌伎们只是在心里小小感叹,转身又围上了裘蕴明。
赵熹四人和裘蕴明被邀入一楼雅间,这里本是留给楼里贵重老客的,楼中女儿爱慕裘蕴明才华、盼着他能为自己赋词作曲如琵琶女般流传百世,这才特特请了他进来,赵熹四人自然要沾沾他的光。
裘蕴明文声远播,听他在此除歌伎舞女外还有许多自诩风流的书生公子前来拜会,小小的雅间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热闹极了,赵熹虽有被错认的尴尬,但他样貌出众气质卓然,大家难免打听两句,裘蕴明看承平不太高兴的样子,便胡乱糊弄了过去。赵熹觉得这些人无趣极了,倚坐栏杆望着台上。歌伎舞曲换了一波又一波、一首又一首,中间还夹着小剧,多有放浪之语,兰英听得面红耳赤,不安地望向赵熹,赵熹眉头紧蹙看着台上,不知在想什么。终于,竹竿子上台道:“好了好了,诸位今日到咱们楼里是为了谁、想看谁咱们都心知肚明,现在灯正暖、酒正酣、兴致正高,咱们的大美人也要登台了!还请大家多多捧场!怀章小姐,上台来吧!”
赵熹猛然挺身,探出头去在楼内逡巡,只见一人红裙白衫、宝石坠发,抱一琵琶缓缓登台。他虽着女子衣梳女儿髻身材却不丰腴,但行步婀娜举止娉婷,叫人忍不住一睹芳容。那人来到台上、抱琴而坐,珠光灯火映照,更显他身瘦肤白、唇丹发黛,眉如烟柳、眸似情霭,既高洁又娇弱、看似拒人千里却有妩媚之情,真可谓冰肌玉骨梨花魂。
怀章手指轻捻,滚滚玉珠落;丹口微张,氤氤情丝来。赵熹不懂琵琶、不通音律,可他觉得怀章的琵琶摄人心魂;怀章也唱的《离人赋》,比起先前听过的哀苦,歌中更有人生变幻的无奈慨叹。这次不止赵熹三人,连承平都忍不住为曲中人感叹。
赵熹一直盯着怀章,怀章也有所感、往赵熹处忘了一眼,只觉一灼骄阳射入冰洞,阴寒魑魅瞬息而燃、全成他身边焰火趁得他愈发赫赫。怀章忙敛了神,不再看赵熹一眼。
怀章只唱一首,曲罢下台。诸人欢呼不断,金玉珠宝全都抛到台上,裘蕴明更是大为感动,恨不得跑上前与怀章促膝长谈。在他动作之前,赵熹已推门而出,追着怀章而去。大堂上诸人还沉浸在方才怀章的歌吟中,群情激昂、兴奋不已,赵熹又推又挤赶到台下,怀章已裙裾翻浪步入后堂。眼看怀章要消失不见,赵熹大喊:“怀章!你等等我!我有话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