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杨枝带着慕留去了很多地方。
他们爬上五颜六色的蒙马特,在圣心堂门前的台阶上听歌手卖唱,在粉房子前看游客拍照,在别致的小咖啡馆里喝了一杯拿铁。
再一路向下,穿过星光陨落的克利希大街,走到了浪漫生活博物馆。博物馆的主体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刷着乳白色的漆,敞着浅绿色的窗,旁边是一座闹中取静的小花园。
一张张蓝绿色的小圆桌围着盛开的花丛摆了一圈,周末午后,桌边坐满了聊天的人,一半在树荫里,一半在阳光下,尽头的玻璃温室是一家咖啡馆。
杨枝本来只想给慕留看一眼她喜欢的地方,可是一看就不想走了。
“好漂亮,”她眼巴巴地瞧着树下的那张空桌子,“想在这里喝一杯咖啡。”
慕留应得干脆,“走,喝。”
“可是刚才已经喝过咖啡了,上午还喝了奶茶,再来一杯咖啡,我晚上肯定睡不着。”
两人喝了一样的东西,杨枝很担心,慕留却很轻松,“想喝就喝,睡不着不是现在的事,晚上要是真失眠了,我陪你聊天。”
杨枝在花园门口站了两秒钟,点了点头。
杨枝和慕留喝下第二杯拿铁,和邻桌一样说说笑笑地闲聊,然后再一次漫无目的地上路,走累了就坐,坐烦了就骑车,骑着骑着,看到了自由女神像的背影。
他们回到了上次的那段斜坡。
春日正盛,期末考试还不足挂念,工作还没有开始,身边还没有爱人,杨枝心无旁骛地操控车把,在斜坡上滑了一遍又一遍,嘴角越咧越开。
慕留和之前一样跟在她身旁,嘴角也越咧越开。
又骑到了太阳落山。
杨枝气喘吁吁地坐在岸边,“一会儿给你看一个好玩的东西。”
慕留也在微微地喘息,“有多好玩?”
“反正比你给我看的好玩,”杨枝口吻变狠,“要是不知道哪里好玩,你今天晚上就滚回波士顿。”
“......杨枝,我好不容易才滚过来的,”慕留讨好似地拉了拉她的袖子,“能给个提示吗?”
啪,杨枝把他的手打下去,“不能。”
慕留坐立不安地和杨枝吃了晚饭,随着她来到了遍地是大学的拉丁区。
“latin quarter”在慕留的美国同事那里出现频率很高,他们一听他要飞巴黎,都推荐他去这个区逛一逛。前两次他没时间,这次和杨枝在夜晚的街道上走一走,果然很有共鸣,这个学校他知道,前几天才读过他们的论文,那个学校他也知道,里面一个实验室的老板和他导师是朋友。
每换一条街,校名就变一个,慕留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能看的全看了一遍,生怕哪个地方是考点,而他没注意。
可杨枝一直没问他。
他俩从一条寂静的巷子里走出来,站到了一个热闹的路口。
杨枝停下了脚步,抬眼望着慕留,还没等她开口,慕留就笑了一声。
入夜了,斜对面的电影院亮了灯,白色光带清楚地勾勒出影院的名字,le champo。
慕留在周围环视一圈,问杨枝:“咱们在哪里?”
杨枝:“我问的就是这个。”
慕留眉眼弯弯,笃定地说出答案:“在香波之外。”
杨枝满意地点了点头,“昨天看见的,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想让我来看?”
“嗯。”
慕留瞧着她,“好看。”
“……问的是好不好玩。”
“好玩,”他指着电影院,“你没拍张照片?这个适合发给法语老师。”
“拍了,等我问到他的微信,我就发给他,”杨枝记了仇,“让他说‘香波之外’和电影没关系。”
慕留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绿灯了,两人走过马路,慕留问道:“那我请你看个电影?”
杨枝想尽一下地主之谊,“我请你吧。”
可慕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坚持,“不行,我请你。”
“…还不知道有没有场呢,都十点了。”
杨枝和慕留推开了影院的门。
这家电影院从外面看上去很大,实际上小得可怜,接待处十分逼仄,一个工作人员孤零零地坐在柜台后面,被一沓沓的宣传册围在其中。
“晚上好,”杨枝用法语说道,“今天还有场次吗?”
“很抱歉,最后一场电影已经开始了,没有位置了,”工作人员推销道,“不过今晚有‘香波之夜’,您听说过吗?”
杨枝说“没有”。
“香波之夜是香波电影院每一到两个月举办的一个活动,通常会在周日零点开始,也就是两个小时以后,您买一张票,可以看三场电影,电影结束之后,我们会送您一份早餐。”
杨枝反应了一阵,确认道:“看一整个晚上的电影?”
“是的,通宵,一般会在早上七点左右结束。”
“都有什么电影?”
工作人员指了指他俩身后的橱窗,“那里有海报,我们有两个放映厅,每个厅的电影不一样,您可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