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没有挣开,手被拢在灼热的掌心里,言语依然生硬,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滚?”
慕留堪堪地望着她, “你说。”
杨枝呼了一口气。
相同的地点, 相同的路灯,他们刚刚从过去的地方回到现在,新仇旧怨一股脑地倾泻而出:“动不动就冷脸, 动不动就冷场, 你要冷给谁看?我吗?我是你的什么人,我欠你的吗?
“你说你想见我, 所以你来了纽约,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和刘其名这些年没见过没聊过,他是平白无故说那些话的吗?
“还说高二高三, 你高一就没问题吗?跟你传个破绯闻,我全程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因为我喜欢你, 你就觉得我很喜欢当你的绯闻女友?我一点也不喜欢。跟邵啸传绯闻都比跟你好, 因为我有名字。
“还有北京机场,九年了,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哭了吗?慕留,你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坐飞机去北京, 再坐飞机回来吗?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这一种交通工具?”
杨枝的声音越来越高,回忆越来越清晰,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惊奇,原来她都记得。
至关重要的,微不足道的,每一件都记得。
她急促地呼吸,怒气冲冲地瞪着慕留。
慕留老老实实地点头,“后来,知道了,所以现在我没说过这种话了,对不对?如果我又说了,你告诉我,我改。”
他紧握着杨枝的手,语气里透出几分委屈,“我是会冷脸,因为我也生气,气我自己为什么不再早一点,气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全删了,气你有了男朋友,一听见你说‘程唯’两个字,我就生气,知道你和他要去美西旅游,我也生气。”
慕留顿了两秒,才继续说道:“听见你和他做,我气得睡不着觉。”
“不会发消息的人我为什么要留着?”杨枝把他省略的地方补齐,“我和我男朋友做/爱,不可以吗?不想听就不要听,没人绑着你听,是你自己要找气生,怪得了谁?”
慕留的音量忽然放大,“因为我想见到你,我怕你第二天就走了,不回波士顿了,我想再见你一面。你以为我想听吗?我在外面待到了两点半才回家。”
“你待到几点半回家,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那是我男朋友,我想什么时候和他做/爱就什么时候和他做。”
“我知道那是你男朋友了,能不能不说了?不是分手了吗?为什么还要说?”
慕留越说越委屈,眼眶也跟着红了。
他知道自己理亏,说来说去都是他不好,是他没有把话讲明白,是他不联系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管不着。
可是他不想听她说这些。
非常不想听。
慕留忍着眼泪,嘴唇小心翼翼地靠近杨枝。
他还想和她接吻,从十五岁就想。
咬得再疼也没关系,流再多的血也没关系,脖子被挠破也没关系。
他想和杨枝接吻,他喜欢。
杨枝不向前,也不后退。
慕留的脸近在眼前,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留余地地命令他:“不要来打扰我,除非我找你。反正你这九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对你来说应该也不难。”
手掌抵住慕留的胸口,将他往后一推,“滚。”
从进楼门到出电梯,杨枝大概花了三分钟。
那是她生命里最安静的三分钟,电梯的镜子里只有她自己,耳边心上,万籁俱寂。
杨枝按了门铃,大门打开,小姨裹着薄毯站在后面,“聊完了?”
杨枝“嗯”了一声。
小姨的车刚刚就从他俩身边开过去,杨枝看到了。
小姨问:“想吃什么?我点个外卖。”
杨枝摇头,“不饿,吃你那些零食就够。”
天气湿冷,家里没有暖气,小姨和杨枝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身上盖着毯子,一手拿着椰子卷,一手握着绿茶啤酒。
房间没开灯,小太阳是客厅里的唯一光源,把两个女人烤得温暖惬意。
杨枝喝下一口茶不像茶酒不像酒的东西,笑了一声,“小时候我就想问,你都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零食的?”
小姨撕着包装,“好吃吧?”
“好吃,”杨枝问起正事,“你年假有几天?”
“十天,怎么了?”
“我爸妈马上就要开工了,我想请他俩出门玩一趟,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跟他俩一起去,我觉得海南不错?”
“哎呦,”小姨笑出来,“还请你爸妈,你知道他俩去年挣了多少钱?他俩还想着今年把你最开始那十万还给你呢。”
杨枝喝下一口啤酒,“又不是借的,还什么还。”
小姨感慨道:“过年的时候我还跟你妈说,她和老杨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你,懂事不说,天天往家里打钱,有几个孩子上大学就给爸妈出了十万块钱?”
杨枝低头不语。
过了半晌,她才说道:“不是的,我把那十万给我爸妈的时候才意识到,其实我没有那么爱他们。一个人挣钱不如三个人一起挣钱,所以我想给他俩租个店。但是这是我挣的第一个十万,我不想让它打水漂,然后我就仔细地分析了一下我爸和我妈,我妈很外向,很会和客户搞关系,我爸能吃苦,不爱抱怨,所以我觉得他俩是能赚来钱的,就是太安于现状,得推他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