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去,没有搭乘咒灵,而是规规矩矩地找了?个司机开?车——还是开?车带我?们去森鸥外?诊所的司机。
夏油杰在上车时,微笑着提醒了?他一句:“再开?成上次那样,就要你好看。”
“是!夏油大人!”
被警告的司机不?敢大意,车速始终平缓,车里开?了?暖气,舒服到让人有种?要去郊游的感觉。
夏油杰靠着窗沉默,他的视线落在车前座中间的扶手箱上,就这?样保持一言不?发,一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
“夏油大人,到了?。”
没有人声,周围安静的出奇。
有近十年没有整修,墙壁斑驳,水管也生锈了?。唯一有生机的,是疯狂牵藤的爬山虎,爬了?满墙,与这?里格格不?入。
“你留在这?里,不?用跟来。”夏油杰对司机吩咐道。
“是。”对方脸上明显写?着“放心,我?完全不?想跟进去”。
“好了?,铃溪大人,请吧。”夏油杰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语气故意有些吊儿郎当,我?想他是想调节气氛。
但是,完全没有用。
一踏上这?里的楼梯,脑海中最可怕的回忆,就如?同被解开?封印的魔兽,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哪怕在荼蘼教地下室,相同的环境里模拟过无数次,真正踏上故土时的感受,还是不?一样。
门后?就是人间惨剧。
只要推开?门,就是。
“铃溪。”
夏油杰挡在了?门口,“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竟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竟然敢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让开?。”
“我?认为你应该远离这?里。”他的声音逐渐变淡,“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自虐?”
“你又为什么非要认定我?是在自虐?”
“难道不?是吗?”
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或者干脆当成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给自己?洗脑,夏油杰的父母就像乱步的父母一样是意外?去世的。
夏油杰屠村的事件是坏人的栽赃陷害,现在的荼蘼教是他卧底的组织,等他完成所有的任务,就和五条悟会和,继续在高专当老师。
——这?样洗脑,我?是不?是就会变得非常幸福?
“在我?知道我?父亲是个诅咒师之前,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但你不?告诉我?。你还让我?误以为他是个厉害的咒术师。”
然而我?在知道真相之后?,并没有崩溃,也没有怀疑人生。我?还在五条家有说有笑的吃了?午餐。
那时候我?说我?已经有夏油杰了?,所以光溪不?是英雄也没关系,夏油杰才是我?的英雄和信仰。
可后?来我?的英雄变成了?罪犯,我?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也走出来了?。
我?开?始思考,我?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杰哥,你还记得我?当时说什么了?吗?”
我?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在长?久的沉默中,他的声音凉凉的响起:“你说你想要个明白。”
——要个明白。
我?终于想通了?,我?的信仰不?是光溪,也不?是夏油杰,而是真相本身,不?管它是好是坏。
“所以请让开?吧。”
“我?想再进去看看。”
“这?不?是自虐,是赴宴。”
时间过得很漫,似乎淌过了?我?们纠结的半生。
夏油杰终究移开?了?脚步,还替我?拧断了?门锁。
我?握着门把手,慢慢拉开?。
‘铃溪呀,生日快乐!’
‘你送给我?们的衣服很合身,谢谢了?。’
‘竟然被立海大学保送,铃溪真优秀。’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很温馨的画面,当年那个愣头愣脑、不?识危险的小姑娘,她在那天得到的祝福和爱意,足够撑过她的一生。
门打开?了?。
这?些热闹的声音都消失了?,门后?面既没有地狱,也没有天堂,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屋里基本保持着原状,但是清理?了?一些家具,因此显得有些冷清。
幸好现在不?是晚上,还有亮光。
但是这?些清理?,也只是清除了?地上的遗体组织,没有人去特意粉刷墙壁上溅落的血迹。
那些褐色的血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发黄变淡,只留下浅浅的轮廓,已经看不?出是血了?。
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大概会误当成这?家人家的小孩留在墙上的涂鸦。
——用父母的生命,完成的一幅涂鸦。
我?走去厨房,在路过餐桌时,忍不?住停下脚步。
“可惜了?,那天的罗宋汤一口没吃,就被倒掉了?。”
我?又想起了?柳莲二送我?的那个机器猫蛋糕,被砸的稀烂,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没脸联系他。
哎。
我?的同学,我?的大学,我?期待的生活。
像一只小鸟,每天衔一根草,辛辛苦苦做了?一个窝,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了?,大风一吹,将窝吹翻到了?海里。
它只能目睹惨剧发生,却没法阻止,它还得飞快点,怕被海浪卷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