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回?学校,不?敢回?家,不?敢去同学家,什么地方都不?敢去。
明明被保送了立海大?学,却只能当没这回?事。也不?敢再和以前的同学和朋友联系,怕他们因此受到牵连——毕竟大?家都是非术师。
夏油杰对我太了解了,他知道我的所有活动范围,很容易就能找到我,所以最后我只能到五条家避难。
幼年时跑出去的小院,最后还是回?来了。
这次不?用光溪设下禁制,不?用任何人设下禁制,我彻底闭门不?出,连窗帘都不?愿意拉开。
但?是灯必须二十四小时开着。
灯火通明的情况下,我的睡眠质量降至为零。
服用的助眠药剂量已?经超标,连医生都不?肯给我开了,但?是不?吃,我就只能睁着眼睛,整夜整夜的失眠。
无?数个失眠的深夜里,我蒙在被子里,泪流满面。
我失去了恋人,失去了英雄,失去了同伴,失去了学业。
从此,我只剩下了一个身份,逃难者。一个要躲避前男友追杀的逃难者。
没了。
这就没了。
我猛得?转头,泪水顺着耳道下滑。
在万籁俱静中,我听到了眼泪砸到鼓膜的声音。
回?望我这一生,多么的讽刺啊。小时候我从这里跑出去,以为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美好,现在被现实?用力地打了脸,才又?缩回?这里。
哦,对了,还有个难兄难弟——失去了唯一挚友的五条悟。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哭过。
五条空蝉担心我的状态,觉得?我再这样下去,会彻底崩溃,于是强制让五条悟帮我处理掉夏油杰留给我的一切东西。
照片,戒指,胸针,耳环,和服,手机,没吃完的糖,每天都要抱着睡觉的鸭子抱枕……
每处理一件,我就哭一次。
第一次处理的是相簿里的照片,那次我哭得?最凶。
因为那些?照片把我拍的很好看,把夏油杰拍的也很帅,它见证了我和夏油杰最美好的时光。
我们的生活洒满诗意,繁花遍野,一直是快乐的。
春天赏樱时,我把樱花藏在他的头发?里;
夏夜逛庙会,他给我买了兔子棉花糖,说长得?像我;
秋天的红叶天妇罗满街都是,我手里拿着两个,他帮我举着两个;
隆冬我们在旅馆的飘窗上,把头靠在一起,看月色中飘飞的白雪……
我们已?经走过了那么多四季,还约好走下一个轮回?。
我要怎样才能甘心?
积攒了十三?年的期待和感情,最后只能一把火全?部烧成灰,扬给窗外冰冷的溪水。
我还经常梦到夏油杰追杀我。
无?数遍,重复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
他眼神锋利如刀刃,身后是他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我哀求他放过我,他撕开上衣,指着胸口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对我说:“猴子,你要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都是因为你,我现在没法和别人睡觉了,我以后都要一个人过性.生活了。”
真是又?悲伤,又?好笑,又?荒诞,又?恐怖。
他送的戒指也扔进了溪水里,手机、耳环、胸针,无?一幸免。名叫铃溪的溪流若是能开口说话,必定也满腹抱怨。
接着是我没写完的诗歌。
在夏天写给夏油杰;在秋天写给夏油杰;
在冬天写给夏油杰;在春天写给夏油杰。
只送出去一首,但?是实?际上,另外三?首,我也都写好了。
我没让任何人帮我参谋,但?我觉得?我写的不?错。
可惜我的进步,再也没有人看到了。
以上这些?,都很好处理。
也有难以处理的。
比如庭院里画了q版夏油杰的樱花树。
比如我写了夏油杰名字的手臂。
光溪特?制的颜料,是没有任何办法洗掉的。除非找到原来的配方,再重新调制,然后覆盖在原来的文字上。
五条悟说,都可以处理。
我疑惑,嗯?
他毫不?犹豫的把树砍了。
生长了快二十年的树,在倒地的那一刻,树干上所有的涂鸦都在同一时间,奇迹般的消失了。
然后他看向了我。
我以为他想砍掉我的手,吓得?愣在了原地。
他解开了眼睛上的白色绷带,一圈一圈的,绕在了我的手腕上,直到将原来的字迹覆盖住,然后系了个结。
……原来不?是砍手,我松了一口气,但?也不?免要感叹:
“我父亲光溪先生为什么要研制这种?颜料呢?他就没有考虑过情侣用了这个,分手之后要怎么处理呢?”
“情侣?”
“难道不?是给情侣用的吗?”
“它的名字叫‘气死你’。”五条悟解释道,“听空蝉提过,光溪前辈喜欢把它涂在讨厌的人身上,让对方永远记得?他,所以才叫‘气死你’。”
“……”
源光溪,可真是一个性格恶劣之人。
妈妈不?住在五条家,一周来看我一次。她讨厌咒术师,也讨厌五条家。
她不?仅没有安慰我,反而还凉凉地嘲讽:“你如果以前听我的话,现在也不?用像躲继国缘一的鬼舞辻无?惨一样,变成终极死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