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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但谁能说盐务繁荣就不属于提刑官监察官吏的政绩范围呢?
    当然,盐运司那种肥水衙门,自然是不会给西门提刑面子的。
    吴用一挥扇,神态成竹在胸:“公文帖子有记档——便是那边没有记档、想必大官人也记档了,程序已然合乎规定。”
    “若盐运司从中作梗,致使盐场精盐售出量少,责任便不在我方了。”
    祝实念和常峙节也慢慢反应过来,谢希大却已经跟上思路:
    “那便要好生招待好那一批‘保守’的前来考察的盐商了。”
    首先来考察的盐商就保守吗?不,恰恰相反,正是最大胆的。
    大官人的话里有话,是把话反着说了。
    吴用摇着扇子,“自然要好生招待。”
    吴用胸中一股郁气,郁积着不能发散,开口就辛辣:
    “官家天子都在做着卖官鬻爵的生意,将王文公的市易法当成敛财的工具,只为自个儿享乐!
    常年为运花石纲,拆桥毁路,一块石头运费就能达三十万贯,逼得多少大小地主乡绅破家破业!”
    “盐运司本该监督盐场产盐售盐,却非但不作为,反而勒索盐场巨额白银,岂非‘官逼民反’?”
    “盐场程序上已合乎法条,再多做为,就只是自谋生路而已。可怪不着我们!”
    即使全部通过盐运司售卖盐场盐引,将盐税都缴给盐运司,最后能有一分一厘,用在百姓身上吗?!
    七成会被上下官员贪没,之后酒池肉林,朱门肉臭。
    三成会上交官家天子,拿去运花石纲,修皇家园林。
    但凡有三成用于百姓之身,他吴用都能拿命谏言大官人,请其通过盐运司卖盐。
    然事实之无奈,莫可奈何。
    吴用的话或许不全对,但有一层意思说对了:
    监督者不作为,反而勒索被监督者,让请他们去监督,岂不可笑?
    那也就莫怪后者自谋生路了。
    西门卿没说话便是默认,又提醒道:“若有来考察买盐的,自有运输手段者便罢,若没有的,就推荐翁家漕运。”
    之前为给西门大姐夫家陈家一个小教训,而联系上的漕运三巨头之一的翁家翁允同,可不是一步废棋。
    谁说销售区域在本省,就不需要漕运呢?毕竟大运河也穿过山东嘛。
    再者说,今年销山东,未知明年销何处。
    总有盐商需要内河运输的。
    就在谢希大等人开始幻想,盐场进账猛如海潮,盐山成了金山银山时,西门卿却提出要求:
    “盐场可以在行价上让出三成,但要求盐商,必须让出三成盐价给购盐百姓。”
    “也即是说,百姓买到的食盐,必须是市价的七成。”
    “至于从我们盐场买盐的盐商,之后会经过几道手,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但若盐场一旦发现,有盐商不遵守约定,那就拒绝再卖盐给他”
    谢希大有些不解:大官人贩卖私盐,不求多赚钱财,怎的还往外让利呢?
    行价的三成,可与市价的三成不同,中间利润广着哩!盐商们会很乐意做这笔生意的。
    虽不解,但谢希大知道自身站位,他听吩咐就是,不必置疑。
    吴用却是心神巨震!
    大官人虽贩私盐,但却是在让利于民。
    对寻常百姓来说,食盐价高难得,好些买不上盐的人家三餐皆是清汤寡水。
    让出三成市价,相当于一斤盐就让出了十五文,让出了近两斤细粮!
    两斤细粮,紧要时候,可是能救一家人人性命!
    这何尝不是在济世安民?
    这不也正是他的志向所在吗?
    大官人其人,实则心怀大善,却不迂腐。
    识时务,懂变通,如此之人,方才能在这黑暗之世顺势而为,谋得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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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事情都已经说定,鲁智深才一拍桌子:“盐运司那等贼厮,着实可恶!”
    “五万两白银,亏他们敢张这巨贪大口!”
    吴用在旁添柴加火:“贪念不会被满足,只会被滋养。
    今年五万两,说不得明年就要八万两。”
    花和尚再一掌拍桌子上,嘭地一声!
    “竟还不是一锤子买卖,还是每年都要遭敲一锤子?!”
    吴用点头,“毕竟盐场不是寻常小生意,三五十年都不一定能开起来一家,遇着了可不得薅住不放?”
    花和尚又一掌拍桌子:“世间没有这般道理!”
    “盐运司不卖盐场的盐引,怨不得我们自寻销路!”
    西门卿摸摸完好的桌面,能在倒拔垂杨柳的双手之下挺过三掌,值得赞一句:好桌面!
    西门卿有自知之明,他非正派君子,他今日行为也说不上完全清白,多少有些顺势而为。
    但明知山河飘摇,百姓罹难在即,还拿钱去供养雪乡二圣,让他们觉得天下巨富、歌舞升平,然后更可劲儿作?
    这种‘资敌’之举,恕他难以苟同。
    西门卿目光扫过林冲,对方脸上‘迭配沧州’四字烙印醒目刺眼。
    他不知道林冲脸颊烙印处,会不会不时幻痛,但此时的林冲对他们的谋划毫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