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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洛肴眼眸一转,装模做样地感叹:“那歌女舞妓,着实是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飞来把凌厉非常的眼刀,“都说了我们不熟。”
    洛肴就坡下驴道:“那我跟歌女也不熟。”
    他二人一面低声交谈,一面留心四周异状,敏锐察觉光河流动的速度趋缓,身体也逐渐下降,使人有种“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感受,却在穿楼而过后才能发现那桂宫琼宇俱为海市蜃楼般的虚影。
    景宁小小“呀”了一声。
    浩荡池水澄澹汪洸,察之无象,寻之无边,气滃渤以雾杳,时郁律其如烟,恰若晶莹剔透的玉石,温润折射着膏珠的光泽。隐约有乐声传扬,引人侧耳倾听,似缘于周穆王辞别西王母,唱诵云:“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洛肴移目向刚才双唇翕动的鲛人,眉如横黛,秋波流转,方觉歌声正是由他们所吟颂,仿佛于空谷传响,经久不绝:
    “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洛肴不免眸色一沉,在虚影映衬下有一刹那的失真。此语并非吉兆,令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再度思起《海外经》所提“圣”字,“由因生果,无血无泪,倒果为因,无坤无明,孽缠二十载,破咒方成圣。”
    坤者,地也;明者,目也。
    鲛人一族历经无止尽的洄游,身负病眼不泣泪的诅咒,异族逸闻常因口口相传而披覆神秘色彩,可昆仑瑶池之上,周穆王与西王母的传说可谓唏嘘,是“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以三年为期约定后,二者依依相别,临行前周穆王手植槐树、立石碑,篆刻西王母之名,可惜期满也未能再会,虽然话本之说做不得准,可这一行所遇皆是谶语,难免令人多虑。
    沈珺亦是凛然端肃,垂首向洛肴讨回摇光。
    “暂用。诸事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免真如你所言,有人居心叵测。”
    他周身冷冽之意似白缎上的针头线脑般掩盖不住,景宁倒仍是一副雀跃貌,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条光河道:“看来不止有我们,说不准景昱他们早都到了。”
    烟雾缭绕的瑶池正中有一方岛,而岛内又有一池,无数趋于浅淡的光河涌向其中,同时四周或举长幡、或捧玉珠的鲛人亦随之淡却,仿若轻飘飘一缕袅袅云霞消散,唯有歌喉依旧婉转。
    “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景宁倏地一挥臂,双手拢在腮边做大喇叭状,“景祁!”
    洛肴匆匆一睨,在下方瞥见诸多熟悉脸孔,段川谢炎自不必说,还有括苍山一面之缘的郁辞,太宁笔枪“雁翎”之主、太白玄德洞与峨眉诸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再加几位眼生散修,约莫三十来号人,打眼看是其乐融融、相谈甚欢,可沈珺却突然压低声道:“不对。”
    他长眉微蹙,“景昱怎么以原貌示人了?”
    再仔细望去,景祁垂手立于瑶池畔,景昱站在他身前三步,段川与他对面而立,不知正所言何事,谢炎面容隐于暗中,与括苍山太白玄德洞诸人围成半圆,俱是漠然旁观,好像一圈——
    “看客。”
    景宁后知后觉地有些着急,不住念叨道:“怎么了,他们在做什么。”
    景宁不由提高音量,引得在场之人皆抬头张望,他试图辨别这些人的神情,却在对上景祁目光时心内莫名“咯噔”一下。
    他喊声:“景昱。”可景昱没有回头。
    最后落地时根本等不及气流逸散,景宁抱着镜明险些摔了个狗啃泥,却不敢呼痛。
    周匝充斥着难以喘息的压抑,极端的、反常的安静像巨石沉重地压在肩头,这种沉默让景宁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
    他总说段川是冷冰冰又凶巴巴的,不怒自威的气度使他连走到对方身前都要鼓足十二分胆气,而段川眼睫都未震动一瞬,淡然道:“少宗主。”
    景宁打了个冷颤,努力捋直身子,以摆出玉衡宗少宗主的姿态,“衡芷尊有、有何贵干?”
    段川视线往洛肴与沈珺身上一扫,又不以为意地落回景宁身上,“少宗主来晚了,我便再好心同你解释一番。”
    他此言一出,已是静得不能再静的四周居然更是寂静,洛肴无端心里一沉,方悟不止他与沈珺二人,段川往昆仑论道会一放也是只横着走的螃蟹,以衡芷尊之盛名、不周山掌门之高位,这群小辈晚辈,谁敢多言?
    只见段川抚弄着停云刀柄,洛肴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一路上都未曾听到环首敲击的金石之声,原是昭示着人如刀、刀亦如人,不遮不掩的环首,已经被取下了。
    段川刃锋淬火般的眼神一掠,激起的寒意就如电光流窜过脊背,椎骨都是一酥。
    “寒昭掌门之举有失偏颇,不周山意愿承担过错,在此,仍要向诸位恳切致歉。”
    段川略一拱手,竟愿屈尊向一众晚辈施礼。
    “但寒昭掌门实是存在苦衷,诸位年纪尚轻,或许无感世道今非昔比,天灾人祸频现,但一切灾厄确有根源,是因阴气滞涩,才引天灾人祸不止,不周山此举,也是为了天地众生。”
    景宁不解道:“什么‘此举’?”
    段川道:“寒昭掌门之行,铭巳掌门之举,皆是为寻沧澜海圣水,弥补阴气亏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