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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乾卦属阳,称九。自上而下、横贯长安的六条土岗从北向南,依次称“九一”潜龙腾渊、“九二”见龙在田、“九三”君子乾乾、“九四”或跃在渊、“九五”飞龙在天、“九六”亢龙有悔。
    如若此处当真是长安缩影,那格局会否也是一致的?
    天市属下垣,“九五”飞龙在天与“九六”亢龙有悔正在他探查范围之内,两者都各有特别,九五之地受王气熏染,觊望天授,供奉的是道君菩萨,既有青龙寺,又建玄都观。而九六之地属六爻“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之所在,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倒是与世长辞时的墓塚佳处。
    洛肴向北天极遥望了眼,决定先到更为临近的九五之地一探究竟。龟息遁形诀运转到极致可踏雪无痕,可惜他现在与此境界相距甚远,他特意留下道混淆视听的足迹,才嘬唇作哨,借灵息将莺啼送出百里。
    音落他凝神静听了几息,确认四下无异才面色稍霁,同时琢磨起到底身处什么奇地怪象,青竹的信子竟能够捕捉到血腥气,说明此处有血流成河的惨况应当不假,毕竟他是妖物,受天地机缘而生,五感岂是凡人抑或修道者能够比拟。
    难道这一切不是幻觉吗?那“他”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对我了如指掌...对幼年境况如数家珍。
    洛肴刚想到此处,戳人心窝子的声音施施然响起,只是依旧是那般不远不近,不知正在何处窥伺。
    “我在那个小孩面前停下,他很是不服输,一把将我推开,我踉跄了两步,告诉他‘这个水盆里有鱼’——你还记得他吗?他住在村口左数第五户,是家中次子,有一回他同伙伴嬉闹时不慎撞倒我,我颈间一痛,脖子上的细链子断了,那枚长命锁就掉落出来,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踩了一脚,长命锁瘪下半边,他捡起来举到旁人眼前看,笑嘻嘻道我的长命锁是空心的。”
    洛肴下意识摸到锁骨间,栩栩金鱼戏莲此刻烫得深入五内骨髓。
    “我说,‘好漂亮锦鲤,你快来看看’。”
    洛肴脚步又急促几分,仓皇跑过狭长的街巷,遇到一处分岔口,他犹豫片刻,拐向了左侧。
    而在他身形转向的那一刹那,类似玻璃破裂之声仿佛在颅内碎开,眼角徒然滑过道猝然出现的动影,他猛地扭过头,临水照影般对上张同样惊愕的脸孔。
    是一个拐向右侧的他。他们同时不敢置信地后退数武,洛肴心底暗骂一声,迅速甩出枚雾生符,跑得疾风萧萧,掉头不顾。
    那个声音依然阴魂不散地浮在半空,像无处不在的冰晶碎屑,相较于洛肴浑身气血都郁结不畅的戄然,“他”满是气定神闲,调侃般地说道:“为了让他看得更仔细些,我好意把他的脸摁入水盆里。他的双手一开始挥得很用劲,几次都打到我的下颏、鼻梁、颧骨,但很快他就不再感到痛苦了,我抚了抚他的头发,顺滑地绽放散开,一点儿都不打结。”
    第0083章
    洛肴心说他早就忘得干干净净,旁的小孩受了委屈可以哭着回家找爹娘,而这世上无人能给他撑腰,伤痛自然只能往肚子里咽,他这种生来就倒霉的要是再不洒脱点,能被那些苦难事活生生噎死。记什么仇,十个脑袋都不够记。
    有些许雪沫在愈发急促的呼吸中呛进鼻腔,凉意直达天灵盖。他一刻不敢耽搁,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青龙寺山门翘欲接天的飞檐遥印眼帘。
    他一手掐诀、一手捻符,甩出道阴风探路,门扇毫无阻碍地被无形之力推开,内里的昏暗如洇了墨,他提起十二分警惕,鬼火一晃之际,将里物轮廓镀上层青蓝的幽光,就这一眼,他因剧烈运动而失速的心跳都静下来。
    敞开的门后,仍然是一道门。
    洛肴定了须臾,又连送三张阴风吹吹符,急风携着飞雪灌入寺内,冲撞出一声一声重物移动而产生的悠长闷响。
    他狠狠掐了下掌心,锐痛刺激着末梢神经,无数的门扉层次渐退,在尽端几乎凝成一个点。
    洛肴心知不妙,也管不了去探查“九五”飞龙在天究竟有何异迹,直觉让双腿动作先于头脑,可是当他回身之时,背后原是落雪长街的景象更使人胆寒,仿佛两面铜镜对照,不知其数的“门”中穿梭着不知其数的他自己,或迟疑、或惊恐、或强装镇静,在晦暗不明的眼前重叠。
    他条件反射地摸向衣襟,反应过来后又慢慢收回手,有道是枪打出头鸟,现下他连这古怪地方的门道都没摸着半点,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一边苦中作乐地心想不是要玩捉迷藏么,看那声音还怎么寻到我。
    他与“自己”面面相觑,互相皆暂未有所动作,半晌右侧那人忽然朝他吊儿郎当地呼了声哨,说:“兄弟,瞧你挺眼熟的。”
    “......”洛肴抹了把脸说:“我也这般觉得,许久未见如阁下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了,实是见之难忘。”
    语毕两人默契地扭过头去,旋即听到一声没憋住的轻笑。但少顷他发觉不对,不知何处忽起骚乱,扑面而来的热浪使冰晶转瞬化水,滴落面庞之上。
    “焚屠符...”右侧人蹙眉呢喃道。
    洛肴心间也是一突,就听周匝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火舌恍若凤凰腾飞翙翙其羽,呜咽长鸣顿时刺破了寂静与暗色,途径之处余烬如坠流火。他在鬼道符集中习过此符,可绘法实在复杂,只能算略知一二。火属五行生克之一,玄妙莫测、晦涩难解,威力自然亦是非比寻常,更有甚者能使赤地千里,直教寸草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