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啊?什么布阵?”
景昱也反应极快:“景祁守住院门。”他一推景宁肩膀,简言道:“束阴。”
景宁强压才暂逃尸手的矍然,与景昱分立束阴阵法上下二元位,嘴边还有空倒豆子般抛出一堆问题:“为何要布束阴阵,又为何要在此处布束阴阵?况且,为什么你这个臭鬼修躺在这里不出去帮忙啊!”
被景宁指责的罪魁祸首大咧咧地往塌上一躺,也不顾三尺远处就是一滩污血,眼皮都懒得掀:“我累了,不行么?”
景昱解释:“此处地势最为低平,又居于这聚落中心,气流洼汇之地,便是阵眼最佳之所。景宁,专心。”
镜明映雪双剑齐出,身若阴阳,剑花纷如落英,仿若无序,却又在移步间渐成封堵之势。
洛肴正闭目假寐,突闻一声厉啸,双目猛地睁开,只见阵中竟隐约露出女人的虚影,刹那红光大震,黑气弥漫,双色交织恍若彼岸丛中烟波浩渺,美极恶极。
真有东西作祟?洛肴仍然揣着一斗疑虑。
沈珺见势暗念束阴诀,长剑挥举,气凝如山,劲道却是正点“尺泽”穴即止,再一转腕,要点“天府”穴时,那虚影却将手臂猛地朝前一送,剑刃穿肩。
她竭力一挣,左臂当即被齐根削下,脓液四溅,随之痛极长啸,尾音厉极。
她被阵中灵意激得身形狂乱,时而疼极低俯,时而凄厉仰首,目眦欲裂,沈珺稳执长剑,在她昂首露额的瞬时白袍一掠,劲风飒然,剑取阙庭,灵息凝光,束阴阵阵眼落成。
不过一呼一吸间,那虚影便蓦地不动了。
景昱和景宁还悬着剑不敢落下,后襟都被汗湿了。
洛肴见阵法已毕,景祁也从屋外走进,说残尸皆失力伏地,景宁这才喘着粗气道:“看来正是阴鬼作祟,我们快些离开吧!”
洛肴若有所思地没吭声,忽然感到腰间硌得慌,一摸才发觉是散落钱币中的一枚,当下财迷心窍地握在掌中把玩,指腹随意地摩挲过铸刻的烙印——元丰通宝。
洛肴神色一凛,倏地坐起身:“不对。”
他直截了当地将钱币抛给沈珺:“这是元丰年间的钱币,每逢人皇之位更迭,朝堂便会熔铸新的通宝,更名改号。”他眉头紧锁,“而元丰之号已然过去近百年,市面上早就不流通以元丰为号的钱币。”
景宁迟疑道:“这...或许是收藏品?”
“新币迭代旧币,朝堂会回收市面流通的大部分,残存的也会因贸易不畅而被逐渐舍弃,偶尔有收藏之癖者收集也不无道理,可是...”
“这是一枚假钱。”沈珺接过洛肴的话。
景宁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说“假钱又如何”时也失去底气,不用想也知道事情岂有那般简单。
因为既然是假钱...就没有收藏的道理了。
那这百年前的钱币又是从何而来?
第0009章 幻境
洛肴的记忆扭曲又混沌,只觉得头脑胀热得厉害,紧随着阵阵闷痛的耳鸣,将世间划入冗长的寂灭。
要说这冗长究竟有多长——大抵足够他用那不中用的脑袋把仅存的记忆都翻来覆去地咂摸一遍,像拾起整棵菩提纷纭的落叶那样翻来覆去。细碎的、重要的、无意义的、不可挽留的,然后将往事像棺材板一样盖在身上,无所谓地双腿一蹬,感觉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原来只有站在终点向后看,才会发现宿命二字其实早已经写好了,一笔一划、不可更改。
沿着岁月,沿着春华秋实,夏菡冬蕴,落下的每处顿笔与转折,直到死亡之时才能读出它的哀婉和凄凉。
啊呸,凄凉个屁。
恍惚中洛肴仍狠狠驳斥这个念头,丧失知觉的身体竟然也随之喉咙一动,“呸”的那声卡在喉头,直叫他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洛肴猛地坐直了身,眼前还一阵发眩,险些从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平板子上栽下去,忽然却被一只手牢牢扶住:“醒了?”
那只手的主人声音尖细,亮如脆铃,惹得洛肴满腹惊疑地努力透过咳出的眼泪去看“她”。
待意识和眼前的景象都渐渐清晰,洛肴忍俊不禁,被那人一巴掌推倒在床都憋不住笑道:“哈哈哈哈仙君,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沈珺圆眸怒瞪,原先的面貌翻然变成了个女相,虽只有六分相似,但也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出是仙君清癯绝俗的脸。他伸出两只秀气的手指揪着洛肴胳膊一拧,“你也不去照照你的模样,络腮胡子鼠目眼,当真是难看死了。”
洛肴呼声痛,扒拉着铜镜看了一眼:两条眉毛一张嘴,有鼻子有眼的,英俊不减分毫。便随手扔开镜子翻身下床,问道:“他们人呢?”
在漌月仙君剑取虚影阙庭,束阴阵阵眼即成的半盏茶时间之后,尚在听风寨穿行的众人突感大地震颤,紧接震耳一声轰隆巨响,似天塌下半块,余波倾荡,满山林木随之哗然。景宁“哎呀哎呀怎么了”的惊恐比吃人的风啸还嘹亮,沈珺神经崩得像一根蓄满力道的弓弦。
洛肴却是不慌不忙地凝着云顶白芒乍现,顿时有所了然地喃喃:“原来如此...”
嘭的一道天雷破空劈下,势如千钧,将昏暗暮色斩作长昼,谁知下一瞬更竟是天地颠倒,猛的失重感叫人连惊魂都来不及出窍,就意识一熄地沉沉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