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吗?”东北虎很不放心的样子,毛爪子从他头顶拂过,又去按他的肩膀、翅膀、后背……每一下都很轻,甚至不敢真的落在金溟身上,仿佛在摸一个满是裂痕的易碎品。
金溟忍不住捂了捂越跳越快的心脏,心道,哪儿都不太舒服,可能需要你离我远一点才能好。
就放松了这么一下,一直被他按住的海玉卿就又冲了出去,一嘴啄在东北虎的肉垫上。
站起来还不到东北虎脖子的海玉卿气势汹汹地横在金溟与东北虎之间,死死盯着那只摸过金溟的虎爪。
金溟当场就吓懵了。
“……”东北虎显然也有点意外,它低下头,微微歪着,看着海玉卿的白爪子,“你是那只海东青?”
厚实的肉垫上被啄出一道红痕,格外显眼,但东北虎并不恼怒,反倒有些欣慰,它的确是在微笑,赞许道:“很有野性。”
翕动的尖喙发出恫吓的低唳声,海玉卿是在警告东北虎不要再靠近金溟。
“你们怎么在一块儿?”东北虎的声音充满疑惑,转头看向蹲在树枝上的角雕。
突然被cue到的角雕有点不知所措,在树梢上横挪了两步,它还没来得及开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蛇鹫喊道:“玉卿找的配偶。”
“!”东北虎还抬着那只被海玉卿啄了一口的爪子,它没站稳似的,膝盖猛然跪了一下,虎眼瞪成一种要吃人的模样,但瞪的还是角雕,“配偶!”
“……”银角也瞪大了眼,很无辜的样子,“前几天发生的,一点小事,就没跟你说。”
“!”东北虎烦躁地来回踱步,不知是跟谁生气,仰着脖吼道:“你说这是小事!”
金溟悄悄把海玉卿拉回来,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更加觉得这只东北虎有点大病。
管天管地,还要管鸟谈恋爱?
角雕可能也是这个感觉,它耸了耸肩,“不是你说的,别的事都别来烦你。”
“……”东北虎终于停下来,它没有表情的时候有一种天生的王者威仪。
“你是一只金雕?”东北虎又问,这次显然严肃起来。
“嗯……”金溟依旧盯着东北虎,没敢低头看看自己。
但他肯定是只金雕,不傻的都能看出来。
难道东北虎想强调,金雕和海东青不是同一个品种,中部还有不能跨物种谈恋爱的规矩?
等会儿,金溟忍不住低下头,看着一身白羽的海玉卿——海东青?白爪子的海东青?
“你……”东北虎又开始踱步,低着头,两道眉毛紧紧拧着,仿佛很纠结,想了很久,才接着说,“怎么称呼?”
“……”金溟忍不住腹诽,这么官方的寒暄,张口就来的话,还需要纠结这么久吗?
他老老实实回答:“金溟。”
也许他应该回问一下东北虎的名字,但他依旧选择了沉默。
不太敢动。
“你的名字?”东北虎怔了怔,转向旁边一脸凶狠看上去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海玉卿,“谁给你取的?”
“……”对话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但金溟不敢不回答,“我爸。”
“你爸?”东北虎又把眼睛瞪圆了,问,“你多大?”
“我……”金溟顿了顿,这是个好问题,他多大?
金雕三岁成年,那他——
“四岁。”金溟肯定地回答。
“四岁?”东北虎嗓子都劈了,像是惊讶的,“你四岁?”
“也可能……五岁?”金溟拖着海玉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尽量让自己远离这个忽然变得一惊一乍的东北虎。
但是它惊讶什么,难道年龄说小了?
不过动物记不清自己的年龄应该很正常,海玉卿不是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但是这个问话的流程,姓名、年龄,下一个是不是该问籍贯了?
东北虎是在审问他吗?
果然,东北虎跟着金溟往前迈了一步,急切地问道:“你从哪儿来?”
金溟微微转了转眼珠,天上地下,满眼都是各色猛禽猛兽,越围越多,这次和蜜獾那次的审问不同,他一句也不能答错,更不能撒谎。
“我之前摔了一下,以前的事有点不记得了。”金溟含糊道。
金溟默默捋着时间线,在心里反复衡量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哪些不得不说。
他是地震那天在林子里撞上的海玉卿,而东北虎家的祖坟正是那天塌的,之后便确定了培养皿的丢失,难道真的是金雕偷了培养皿,逃窜的时候慌不择路才撞上了海玉卿?
金溟忽然开始慌起来。
有一种信念崩塌的感觉——
难道,穿山甲真没冤枉他?
苍天,他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连跟针都不昧,怎么会穿到一个贼身上!金雕现在是一死百了了,留给他这么一个烂摊子。
可是金雕能把培养皿藏到哪儿?
金雕没事闲得为什么要偷培养皿!
这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第64章 荣幸
“不记得了?”
东北虎比听到金溟说自己四岁时看上去镇定多了, 它沉默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而又了然于胸的神情,仿佛这句完全不符合逻辑的话经过它慎重的内在思考, 是十分合理的。
金溟那口气提在嗓子眼不敢松, 生怕东北虎继续盘问他是怎么摔的, 在哪里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