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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起云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一刻,一道金光倏忽闪过,锋利的獠牙并未如期落下,桀桀怪笑似的啸声变成猝不及防的呜咽,鬣狗被按在白鸟身侧,獠牙直直地啃进树干中。
    金溟一脚踏着鬣狗的后脖颈,一脚踩着树干,昂着头,双翅其实扑棱得有点凌乱,爪子抓在树干上的姿势也不太稳,但这不妨碍他为自己的雄性荷尔蒙所折服。
    金溟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在心里为自己尖叫,“啊啊,这翅膀好大的劲儿,我刚刚是起飞了吗?”
    其实他刚才闭着眼冲过来,就像人从陡坡上蹦下来那样,借着惯性稍微弹跳了两下,离地连半米的高度都没有,家鸡扑棱两下都比他飞得高。
    但他非要说那就是飞,那就算飞吧。
    金溟昂着头,站在树干上生出一种天下我有的雄壮,那模样就差仰脖朝天打两声鸣了。
    他深吸了口气,尽量把眼神放空,微微低头,让自己看上去只是严肃而随意地俯视。
    不就是飞起来制服了一只穷凶极恶的鬣狗嘛,没什么好得意的。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金溟闷着浑身四溢的骚气,想从落难的白鸟眼中欣赏一下自己睥睨天下英雄救美的高光形象,没想到那白鸟压根儿一眼没看他,转头依旧啄上了鬣狗的右眼。
    一只血淋淋还爆着浆的眼球插在白鸟的尖喙上,正对上凑过来的金溟。
    “……”
    金溟感觉自己身上每根羽毛“嘭”的一声全都竖了起来,瞬间遍体生凉,从头顶到脚趾盖全都想躲开那只差点怼进嘴里的“草莓夹心椰奶爆爆珠”,却浑身僵得不能动弹。
    直到酸水从鼻孔喷出来,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张嘴呕起来。失了右眼的鬣狗嚎啕挣扎,从吐得昏天暗地的金溟爪下逃脱,留下半颗嵌在树干中的獠牙,头也不敢回地夹着尾巴逃窜出去。
    “太血腥了,太暴力了。”危机暂解,金溟趴在树干上,早把自己现在是空中霸主雄姿勃·发的事给吐干净了,他比满身血窟窿的白鸟还要奄奄一息,“太恶心了。”
    白鸟,“……”
    “你……是不是在对我翻白眼?”
    金溟吐得飘忽的眼神从白鸟脸上飘过,忽然迟疑起来——他从一只鸟脸上仿佛看到了鄙夷不屑、厌烦、无语等多种人类情绪——鸟也会翻白眼吗?
    下一刻,金溟就边叫着边连滚带爬地从树干上跳了起来。可不是翻白眼么——这大鸟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白色的眼帘疲惫缓慢地一张一合,白鸟依旧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靠在树干上,一只爪子耷拉在离地面几毫米的距离上,只能徒劳地抓住地面最上层的积草落叶,并不能起到抓地站稳的作用,另一条大腿无力地悬空,身体就这么贴在树干上。
    那绝不是它自己能保持住的动作。
    这棵大树并未完全倒在地上,它一头砸在另一棵倒霉树上,其实是被半架住的,因而枝杈横斜的上半截离地还很有些高度。
    白色羽毛与树干相贴之处蜿蜒下一条细细的血流,随着白鸟起伏越来越微弱的胸脯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一根截面锋利的树枝从白鸟的后腰处斜穿过左腹,直到大腿根上才冒出带血的尖来——它是被钉在了树干上。
    难怪会在占上风时忽然失了势,金溟仅是想想都觉得疼。
    在这样仿若原始森林的地方,即使是一草一木,也能致命。
    被人类豢·养的动物在寿命上几乎都长于野外生存的同类一两倍,因为自然向来无情,即便是没有天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猛兽,也要时时刻刻提防着隐伏的危险。
    且不说没有稳定的伙食住宿,首先这样的紧张状态它就不养生。
    金溟胡思乱想着,恍惚又看到曾经仰头瞧不见天,低头看不清水的生活。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深深吸了口不需要防护罩过滤的空气,却猝然吸了满肺的血腥味。
    白鸟挣扎着煽动翅膀,企图把自己从树枝上拔·出·来,可是折断的右翅疲软地耷拉着,丝毫使不出力气,它拼尽全力,也只是给树干擦了擦灰,顺带用白色羽毛滚刷把红色墙漆抹匀了。
    “……”金溟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伤残的国家保护动物,现在不是伤春悲秋感怀人生的时候。
    他转着眼珠往上看,想把已经盈眶的热泪收回去,便欲盖弥彰地解释,“不好意思,太开心了,有点走神儿。”
    不管他是怎么到这里来,又是怎么成了一只鸟的,能亲眼看一次亲身感受一回这样不受污染的大自然,已足够幸福了。
    白鸟挣扎的动作停了一瞬,看向金溟时眼神冷冰冰的,“……”
    开心?
    金溟看着战损风的白鸟,咽了口唾沫。他竟然被一只鸟盯得心虚,不由地小声解释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3章 踩背
    白鸟没力气跟这傻大个计较,它充满警告意味地又瞪了金溟一眼,用刀子似的眼神划出不动武的国界线,便低下头继续挪动自己。
    “别乱动。”金溟看得胆战心惊,贴着安全距离,吸着气安抚它,“我帮你,你不要再动。”
    白鸟流血太多,挣扎了两下力气便已用尽,只好停下来大喘气。它乜眼看过来,仿佛想从金溟满脸的诚恳中判断出这话是否可信。
    “你能听懂?”金溟有些惊喜,他还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鸟。当然了,其实他就没见过几只真的、活的鸟。